第一百零七章 擁爐(1 / 2)

娟娘打定了主意,籠了籠鬢邊的絲發,再拿火簽子撥弄著火塘裏的爐火,又將添過炭的紫銅鎏金手爐捧給陶灼華,這才衝菖蒲輕輕一笑,招手喚道:“先別忙著繡襪子,今日既然籠著火爐,咱們便弄些新鮮的吃食。”

菖蒲進殿之後,在火爐上暖了下手,順便拿起給陶灼華裁的布襪繡了兩針,聽見娟娘叫自己,便意興闌珊地撂下帕子,隨著娟娘起身。

青蓮宮的小廚房裏堆著些米麵油鹽之類,還有些紅薯與板栗,多是當初內務府送來,如今還新鮮幹淨。娟娘進了小廚房,熟稔地拿水和麵,又在板上揉成光潔的一團,拿塊濕布蓋好,再抽身去調白糖與香油的餡子,忙得遊刃有餘。

菖蒲雖插不上手,卻也覺得有趣,興致盎然地問道:“娟姨,這是要做什麼?”

娟娘輕柔地笑道:“咱們屋裏籠著炭盆,不如拿模子烙幾個焦酥金黃的糖火燒吃。你愛吃什麼餡子?咱們一起調來試試。”

菖蒲是北方人,本身不愛吃大米,在長公主府裏卻難得吃到幾回麵食,聞得那香油白糖的餡子可口,已然歡喜地拍起手來,卻又忽閃著眼睛問道:“娟姨,再烙幾個椒鹽麻油的可好?奴婢幫您炒椒鹽餡子。”

“好,好,多做幾個,大家都嚐嚐”,娟娘和好了糖餡,快手快腳幫著菖蒲炒好了椒鹽,兩人一個端著麵盆、一個端著餡料進了裏間。

忍冬依舊坐在火爐旁躲懶,低著頭昏昏欲睡。楸楸安靜地趴在陶灼華腳下,將下巴抵在她青蓮紫的繡鞋上,又露出肚皮上一簇雪白的絨毛,輕輕打著酣。

陶灼華怕驚動楸楸,小心翼翼彎著身子,執著娟娘撿回的新鮮鬆枝,都整整齊齊碼在火爐旁。她丟了幾根鬆枝在爐中,又將剛剝出的橙皮扔進去,拿火鉗撥拉著,橙皮與鬆枝的香氣便在殿內彌漫,聞著神清氣爽。

見娟娘與菖蒲兩個走進來,陶灼華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臉上卻又綻開雲錦堆砌一般的笑容,那樣純潔而無瑕。

娟娘強忍著心裏的酸楚,露出抹慈愛的微笑,將手裏的東西悄悄擱在案上。

陶灼華輕柔地自楸楸下巴底下抽出自己的腳,提著裙裾躡手躡腳走到案邊,瞧見了娟娘與菖蒲擱下的東西,一抹笑意又如新荷初綻,縈上陶灼華的眉梢。

多少離情別緒,在這個冬日的午後,又化做點點滴滴的思念。思念如海,漸漸將陶灼華整個思緒縈滿,飛向已然人去屋空的陶宅。

夏日天長,各種花果糖漿;冬日無聊,擁爐烤製小食,本是在青州府時舅母黃氏領著她們這幾個孩子常做的事情。娟娘耳濡目染,自然記在了心裏。

那時節陶婉如無情無緒,十日裏到有七七八八是咽淚裝歡,黃氏生怕陶灼華受委屈,變著法子哄她開心。冬日炭火爐上的焦糖麵餅、板栗、紅薯;夏日加了果仁的酸奶酪、那一盞陳皮紅果,滿滿都是回憶。

娟娘與菖蒲利利索索揉起麵餅,兩人雖將聲音壓得極低,那輕聲說笑的聲音還是驚醒了淺眠的楸楸。它歡快地爬起身來,蹦跳著跑到娟娘腳下,似是瞧著案子上的著東西好奇,連著跳躍了幾下,卻離那案子還有塊距離,便發出不甘心的嗚嗚聲,顯得極為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