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著相思灰色小襖、如青荷般亭亭玉立的陶灼華,便似是謝貴妃的眼中釘,讓她一次一次與深夜的夢魘重合,簡直寢食難安。
先皇後、謝貴妃、德妃娘娘,這些人都是舊識,打小便不陌生。
那一抹相思灰色,曾是先皇後的最愛。如今坤寧宮裏雖然沒有舊主,陳設卻依然如舊,所不同的便是先皇後雖然香消玉殞,她的小像卻依然掛在寢宮之中。
小像是仁壽皇帝手繪,上頭的先皇後如新荷初綻,定格在她最美的二八年華。
謝貴妃、德妃娘娘都曾在坤寧宮瞻仰過這幅畫像,先皇後梳著兩隻發辮,身著相思灰色的錦衣,側著身含笑立在一株合歡花下。
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畫中的先皇後眉目娟娟,又含了一抹嬌羞,那是她與仁壽皇帝初識的時候。
陶灼華今夜的裝束如此巧合,與先皇後又多了幾分相像,難怪仁壽皇帝都有些失神,謝貴妃更是當場失態。
勉強支撐著宮宴散去,謝貴妃扶了李嬤嬤的手,迎著飄飄灑灑的雪花深一腳淺一腳走回了長春宮,重重往軟榻上一坐,揪著自己身上的瓔珞發狠道:“嬤嬤,你瞧見當時陛下的眼色沒有?”
仁壽皇帝那片刻的失神,李嬤嬤自然望在眼裏。她惶惶說道:“像,簡直太像了。她怎麼穿了那麼一身衣裳,難道去過坤寧宮不成?”
“坤寧宮日夜有人把守,沒有陛下許可,她如何能進得去坤寧宮的大門?”謝貴妃咬著牙開口,身上一直瑟瑟發抖,不知是害怕還是害冷,牙齒一直打戰。
李嬤嬤忙攙著謝貴妃來到熏籠前坐下,將籠中火撥旺,又遞了個手爐在她懷中。謝貴妃懷抱著手爐,好一會兒才恢複了平靜,低低說道:“今日陛下瞧那陶灼華的眼神充滿了憐憫。先皇後去了多年,陛下好不容易才將對她的心思淡了,卻又冒出來一個陶灼華叫陛下勾起回憶,我隻怕當年的舊案又有人重提。”
李嬤嬤也是一陣心驚,強自鎮定道:“娘娘安心,皇後娘娘死於天花,宮中人人盡知,跟您有什麼關係?便是重新提起,那也是她命運不濟。”
謝貴妃半晌無言,將身子倚在大迎枕上,宛如睡著了一般,那急促的呼吸聲卻暴露了內心的焦慮。她也不睜開眼睛,摸索著拿起炕桌上一串小葉紫檀的佛珠,一粒一粒撚了起來,急促而又慌張。
嘩啦一聲,卻是謝貴妃的護甲勾到了佛珠的絲線,她又用力一扯,那絲線崩斷,佛珠便滾了滿炕,有幾粒滾落到墨玉的地麵上,發出脆脆的聲響。
謝貴妃惱羞成怒,將護甲往地上狠狠一扔,上頭嵌的綠鬆與青金脫落,與那些佛珠混在一起,更叫她生氣。
隔著簾子,卻是宮婢琥珀小心的稟報聲:“娘娘,去大裕的人回來了,您可要見一見,還是吩咐他明日再來?”
謝貴妃聽得精神一振,重又盤膝坐起,以目示意李嬤嬤將地下收拾幹淨,衝著外頭道:“速速傳他進來。”
琥珀領命下去,不多時便帶了位黑衣暗衛進來見禮。那暗衛屈身行禮,謝貴妃胡亂擺了擺手道:“你坐下說話,本宮要你查的事可有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