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梓琴低低央告了許久,牽著瑞安長公主的衣袖既羞且臊,滿是依依不舍。
瑞安長公主隻是不鬆口,還命費嬤嬤開了自己的箱籠,指著那一匣子一匣子珠光寶氣的衣裳首飾對她說道:“你的嫁妝母親早便預備下了,該有的分毫不缺。往後你隻管好生看著壽兒,他若想做什麼事,便來告訴母親。”
蘇梓琴垂著淚點點頭,從瑞安長公主房裏告退出來,乘著畫舫出了芙蓉洲,從一樹紅梅間眺望瑞安長公主鳳凰台的方向,眉目如畫的臉上露出莫測的笑容。
旁人不曉得瑞安長公主的打算,她卻是心知肚明。
什麼欽天監的提議、什麼為著給景泰帝衝喜,不過是自說自話而已。陶灼華去了大阮已然這麼久,紙終歸包不住火,她的身份遲早要被戳穿。
已然用了李代桃僵之計,便不能給大阮反悔的機會。生怕大阮會再度討人,瑞安長公主隻能想這麼個法子把蘇梓琴留在大裕。什麼名聲、什麼幸福,都不足以與瑞安的野心抗衡,她依然要將李隆壽和蘇梓琴做為拿捏在掌心的棋子。
果然,翌日由瑞安長公主垂簾的金鑾殿上,欽天監正使史明正便正式上了奏折,提出衝喜的建議,群臣當場附議,李隆壽聽得目瞪口呆。
麵對著一眾群臣拿仁德孝義這頂高帽子扣下來,對衝喜之事一力讚同,李隆壽無可奈何。這麼一場荒唐的鬧劇,他貴為東宮太子,卻根本沒有資本反對。
隻為景泰帝已然昏睡多日,現今全憑著參湯吊氣,李隆壽每日為父皇侍疾,這些日子累得形銷骨立,卻根本沒什麼起色。
太醫院束手無策,欽天監給出的續命法子若再不試一試,李隆壽便好似背負了不孝的罵名。便是他日後順利登基,也難免一身的詬病。
李隆壽無言以對,漠然的目光掃過一眾誇誇其談的群臣,心上留了深深的悲哀。好在替他選定的太子妃是他打小便喜歡的蘇梓琴,也是與他同病相連的人。
他退出大朝會,也不傳暖轎,頂著朔朔寒風來到乾清宮裏,命許三守在門口,自己跪在景泰帝的榻前低低哭訴:“父皇,兒子不孝,真得快要撐不住了,您給的這付擔子委實太重,兒子隻怕挑不起來。”
許三在門口聽得李隆壽壓抑的哭聲,望著他瘦削的身影,隻覺得揪心的疼痛。
厚重的明黃色幔帳遮住了榻上景泰帝形如枯槁的身子,他依然昏昏欲睡著沒有一絲反應,自然也不能分擔李隆壽的哀痛。
李隆壽抓住景泰帝的手,將他幹枯如樹皮的手貼在自己的麵頰,任由溫熱的淚水緩緩滑落,沒有人瞧見景泰帝渾濁的雙目微微睜開了那麼一瞬,有滾燙的淚水悄然落進明黃的蕙草長枕裏頭,又倏忽不見。
臘月二十三,兩個小人兒的大婚倉促舉行。
迎接太子妃的鑾駕到了長公主府,一襲朱紅繪繡聯珠孔雀紋錦繡深衣、鳳冠霞帔加身的蘇梓琴被送嫁的喜娘送出,未曾長夠的身量格外單薄。
她跪在金玉滿堂的提花氈毯上拜別瑞安長公主與蘇世賢,蘇世賢目光複雜地望著蘇梓琴那鮮紅的嫁衣,眼角竟有微微的濕潤。他親手扶起蘇梓琴,極輕極輕地擦著她的耳畔說道:“對不住,是父親無能,誤了你的終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