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送爽,空氣裏處處彌漫著丹桂的香氣。
何子吃過何子嵐親手擀的長壽麵,帶著絲淺淺的惆悵,領著自內侍小豆子從長安宮告辭出來,沿著兩側花開荼蘼的青磚甬道往自己所居的長平宮走去。
年年歲歲生辰也不過是姐弟二人,他其實早對這碗生日麵沒有多少喜好,隻不過不忍惹何子嵐傷心,便裝做活得十分恣意。
手上捧著何子嵐送的杏酒,何子隻想一醉方休。
仁壽皇帝一碗水端不平,他打從幼年時便瞧得一清二楚,自己母親身份卑微,又是罪臣的後裔,他自然不指望與何子岑兄弟平起平坐。隻不過偶爾在心間泛起的意難平與求不得,又是那樣苦澀。
何子嵐不時提點,隻道仁壽皇帝有著他的苦心,說了三番四次,何子也不願細心去想,隻存了幅安之若素的樣子,想著自己大不了便是這麼碌碌一生。
隻是想起來四哥何子岩卻是同自己一樣,都是失了母妃的孩子,兩人之間卻依舊有著經緯之分。從前仁壽皇帝便將何子岩封王,還許他在京中另外開府,如今何子岩又拜在謝貴妃膝下,更多了重庇護之傘。
眼見得何子岩羽翼漸豐,到有資本與何子岑一較高下,何子本就意難平的那顆心更加波瀾翻騰,長平宮裏再不是當初的與世無爭。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請君暫上淩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
何子如今雖然才滿了十歲,卻也想做個能夠建功立業的大好男兒。他對上書房裏那些個夫子先生們的教誨並不感興趣,卻想要橫刀策馬,成就一番功名。
奈何奈何,空有滿腔熱血,卻可惜錯生在了罪臣後裔的腹中。
折下一枝金燦燦的丹桂,何子將一朵花含在口中,又露出苦澀的微笑。自己這一生碌碌到也無他,終究會領著皇子的俸祿衣食無憂。可是自保尚且無暇,又如何能護得住一母同胞的親姐姐?
同為帝姬,至善的公主府邸華麗恢弘,處在皇城最繁華的地界。她可以在京中頤氣指使,何子嵐卻隻要每日委曲求全。
瞧著自己破舊的宮殿門楣上金漆剝落、那暗舊的長平宮幾個字,一縷無奈與不甘悄然縈繞上何子的心頭,再也揮之不去。
長平宮從前隻是處偏殿,後來雖然幾經修繕,依然小且簡陋。何子苦中作樂,身邊的內侍宮婢不多,到也圖個清閑。
此刻帶著小豆子進了宮,繞過那一幅水墨長綾的照壁,何子一眼便望見高嬤嬤在一側的空地上打理著藥田,便上前打了聲招呼。
他喚了一聲高嬤嬤,笑著問道:“此時天將傍晚,您怎麼不在禦花園裏,到又回到長安宮中?”高嬤嬤雖然名為長安宮的掌事嬤嬤,十裏日到有七八日住在禦花園中,何子早便習以為常。
瞧得是何子回來,高嬤嬤便立起了身子,再將褐色布裙上的泥土撣一撣,踩著溝壟過來與他見禮。她的腿腳不大便利,走起路來有些蹣跚,何子便關切地笑道:“嬤嬤您慢一些,我便在這裏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