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極少在後宮走動,對陶灼華身邊的奴婢不大熟悉,隻隱約記得幾次宮宴上她身邊都伴著位綠衣素裙的俏麗女婢,便疑疑惑惑地問道:“可是素日愛著綠衣、與她從不離身的那位?”
高嬤嬤搖搖頭道:“不是她,殿下說的這個名喚茯苓,是灼華郡主身邊最忠心的奴仆,她無論如何不肯出賣青蓮宮的消息。奴婢說的這個忍冬,是當日瑞安長公主賜下的人,並不得灼華郡主的親近。”
想要吃裏扒外,也須有得有些本錢。何子隻聽了這麼兩句,便對忍冬的好感缺缺。既是不得主子信任,經由她手傳出去的東西便難辨真偽。更何況她沒有機會與陶灼華朝夕共處,又從哪裏獲知陶灼華的真實想法?
何子依然輕叩著那方古拙的端硯,聲音泠然地問道:“嬤嬤上次見她是什麼時候?她給嬤嬤遞了些什麼東西?”
忍冬最後傳給高嬤嬤的訊息,便是陶灼華在青蓮宮私祭。高嬤嬤使了些銀子將消息遞到長春宮,想要挑起謝貴妃的火氣,她好隔岸觀火。不曾想好好的如意算盤被陶灼華四兩撥千金,隻讓謝貴妃白白生了場悶氣,讓高嬤嬤大失所望。
最後時刻,忍冬想將陶灼華與陶家人取得聯絡的消息送出,卻無緣遞到高嬤嬤手上,兩人實則斷開聯係已然許久。
高嬤嬤回想了片刻,的確未從忍冬手上得到過十分有用的信息,方才悻悻說道:“已然有些日子沒見著這個丫頭。她從前隔些日子便到禦花園裏尋找奴婢,如今這大半個月卻是沒有丁點兒消息。奴婢隻怕大裕那邊催得緊,前些日子找上門去,卻被幾個小太監打發了出來,如今正急得難受。”
想是縱然忠心耿耿,高嬤嬤到底隻是個奴婢出身,如此蹊蹺的事情竟不往深裏追究,依然在傻傻等候。她將前些時與忍冬的聯係一五一十說與何子,待聽得高嬤嬤公然去青蓮宮尋人,何子暗暗蹙起了眉頭。
將那方端硯一推,指著那個裝有密信的匣子,何子衝高嬤嬤歉然道:“您房裏雖然僻靜,到底不如我這裏安全。打今日起這些東西還是交給我收著,我得了閑再仔細讀上一讀。”
能瞧得下去,便是何子心意已動,高嬤嬤老懷欣慰,溝壑縱橫的臉上露出歡喜的笑意。她連連點著頭應承。又殷勤地問道:“長佑老爺那裏還存著一些,要不要老奴尋個日子出宮替殿下取來,您一並過目?”
何子搖搖頭,瞧著高嬤嬤熱絡又激動的眼神,有那麼片刻的猶豫。他有些慵懶地倚著背後葛黃色繡著四柿紋的大迎枕,再認真沉思了片刻,這才慎重對高嬤嬤道:“嬤嬤,您不能留在這裏了,出宮去吧。”
高嬤嬤悚然一驚,抬頭望見何子鄭重其事的表情,心上一陣一陣惶恐。
隻怕是自己心急吃了熱粥,讓何子起了猜忌,這便是弄巧成拙。她慌忙往地下一跪,拭著眼淚說道:“殿下,您這是在怪老奴擅自行事,厭棄了老奴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