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絹絹如畫,異常的熟悉裏頭卻雜了絲兩年未見的陌生。
望著亭亭玉立的陶灼華,陶雨濃一時覺得喉頭發梗,他想說些什麼,卻又害怕言不由衷。隻得將情緒深深收斂,衝兩人淺淺一揖,含笑說道:“我才從廚房過來,瞧著水果豆腐撈已經做好。咱們快些給母親請安,便一同去用早飯。”
瞧著兩姐妹脂粉掩蓋不住,眼下依舊有淡淡的烏青,陶雨濃便曉得她們根本沒有聽進自己昨晚的規勸,必定秉燭夜談到了很晚。
從前的年少一去不再複返,縱然是骨肉至親,卻也有了男女之嫌。陶雨濃將步子放慢,默默走在了兩人身後,隻溫情無限地望著前頭碧藍與淡紅的身影。
黃氏人逢喜事精神爽,換了件七成新的青檸色方勝紋杭綢帔子,發上簪著累絲攢珠的綠鬆掩鬢,特意塗了抹清透的淺紅胭脂,顯得比實際年齡小了許多。
男兒風流、女兒嬌美,黃氏瞧著聯袂而來的三人,頗有些吾家兒女初長成的自豪感。她慈愛地招了三個孩子身邊來坐,又親自執起銀勺替姐弟三個添飯,隻那麼安靜地望上他們一眼,便是什麼都不做,都覺得心裏比吃了蜜還甜。
時光宛若又回到從前,姐弟三個一同去後園折花、一同在書齋溫書、一同在山坡上放紙鳶,又一同在月下散步,聽陶春晚嘰嘰喳喳講著西洋盛景兒。
陶雨濃多是傾聽,隻偶爾替姐姐補上兩句。再提到阿西時,陶雨濃眼中也有些瑩亮的火花,顯見得關係極好。
倏忽三兩日,黃氏生怕陶灼華在宮中受苦,變著法子替她改善夥食。
每天都要老管家親自領著人去買新鮮的時蔬,再趕去魚市街采買剛捕上來的鮮魚,早早便拿紫砂鍋以小火將羹湯煲上,一日三餐費盡心思。
陶灼華舍不得浪費一絲與舅母她們相處的時刻,每日隨同陶春晚晨昏定省,圍在暖炕上說話,儼然又回到了青州府的時光。
短短三日,彈指一瞬間,不知不覺便到了陶灼華回宮的時刻。心間縱有萬般無奈,陶灼華也隻得打起精神,與黃氏一家人告別。
黃氏心裏萬般不舍,生怕孩子們傷感,反而立在垂花門前催著陶灼華上車。她轉而勸著一雙兒女道:“如今咱們都在大阮,見麵自然方便。待過些時日,灼華想法子再求求德妃娘娘,時常回來看看。”
走了一趟西洋,陶家視野更加開闊。想將生意做大做廣,最好的法子便是與朝廷搭上關係,陶超然曾將這層利害說與黃氏,黃氏於政務不通,說起經商到是頭腦精明,便打起皇商的主意。她想著陶家早晚會與大阮皇室搭上關係,對德妃娘娘能對陶灼華青眼有加到有幾分篤定。
陶灼華含笑應允,拜別了黃氏和表姐弟二人,帶著娟娘與茯苓坐了上馬車,直待垂花門前那幾道熟悉的身影再也不見,眼淚才如斷線的珠子一般,一行接著一行,漉濕了身上銀紅的紗衫。
前後兩年藏在河燈裏的鵝黃信箋如燒紅的烙鐵,烙得何子岑夜不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