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兩個丫頭淚落紛紛,瞧著極是不祥的樣子,德妃心間膈應,沉著一張臉罵道:“人好端端躺在那裏,你兩個大膽的奴婢哭什麼喪?在宮裏住了幾年,連這點兒規矩也不曉得,更不瞧瞧這是什麼地方?好好給本宮一旁立著,再敢胡言亂語,先叫嬤嬤們掌嘴。”
繪絝與繡紈兩個驚懼滿麵,便是再不甘不願,也隻得先退到一旁不敢說話。
德妃到底能沉得住氣,壓下了繪綺與繡紈想給葉府與謝貴妃送信的主意,大半夜親自在這裏坐鎮。她先命太醫給葉蓁蓁診脈,開了些散熱化淤的湯藥,斟酌著將劑量稍稍加大,讓藥性略略加強,便就叫兩個礙眼的丫頭好生看著熬藥。
又曉得心病隻怕醫石無效,還須另尋旁的良方。德妃不但親往觀音大士像前叩拜,再請了寺間幾位有道的高僧敲起木魚在院內誦經。
梵音佛樂一起,德妃慌亂的心情也稍稍平息,神情略略鬆緩了幾分。她一卷經文誦完,探了探葉蓁蓁的額頭,見沒再往壞的方向發展,也隻是長出了一口氣。
陶灼華眼見葉蓁蓁房裏人已經不少,再留在此處不過徒然添亂,便留了菖蒲在裏間預備德妃娘娘的傳呼,自己拉著何子嵐的手出來。叫茯苓與小環支起爐子燒些飯食湯水,再預備些點心,若哪個腹肌也好稍墊一墊。
不多時湯藥煎好,繡紈快手快腳濾去渣痕,便就晾溫了端進房去,葉蓁蓁卻是臉如金紙。她牙關緊咬,整個人昏迷不醒,那藥都順著湯匙流到了外頭,半滴也灌不進去。繪綺與繡紈瞧得這個樣子,眼淚又是滴滴答答。
德妃很是瞧不上兩個丫頭隻會淌眼抹淚的做派,正自冥神細思尋個什麼法子叫葉蓁蓁將藥服下,陶灼華手上端個紅木填漆折枝海棠的小托盤,替她送來了一碗清粥。瞧著眼前這幅樣子,立時便有了主意。
陶灼華將托盤放下,附在德妃娘娘耳邊悄悄說了幾句,德妃登時眉頭一鬆,她如釋重負般含笑點著陶灼華的額頭道:“你果然絕頂聰明,便就這麼辦。”
德妃立時便命人從放生池畔折了幾根蘆葦管煮焚洗淨,先叫繪綺拿銀匙子將葉蓁蓁的嘴撬開道小縫,繡紈再含了藥自蘆葦管間滴到葉蓁蓁口中。
兩個丫頭十分盡心,雖然喂得慢些,好歹飲下大半碗湯藥,高熱之症稍解。
師傅們手間不停,木魚聲聲連綿不絕,不知不覺便敲了半夜。恰是這木魚與頌經聲給了夢魘中的葉蓁蓁生命活力,叫她拚命往來路掙紮。
德妃娘娘用了幾匙清粥,到底食不下咽,卻也暗歎陶灼華的周全。陶灼華眼見德妃娘娘臉有倦容,體恤她到底比不得年輕人,便請綺羅扶她去自己房裏略略躺躺,吩咐菖蒲守在這裏,一有動靜便立時來報。
太醫也不敢離去,他遵了德妃之命,在禪院的偏房裏置了張涼榻略做歇息,隻等著這邊葉蓁蓁有什麼動靜也立刻趕到。
繪綺與繡到底待葉蓁蓁有些情誼,聽得師傅們念完了幾卷經書告退,兩個丫頭也擦擦眼淚跪在觀音大士像前苦求菩薩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