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蓁蓁盤膝坐在禪床上,身子倦怠地倚向後頭的大迎枕。她拿帕子在自己眼上輕輕一沾,複又跟兩個丫頭說起了心裏話。
“父親一去,連累你們跟著我在宮裏受些煎熬。有我一日,你們尚有個棲身之所。同理,我身邊若是沒了你們,便連個說說心裏話的人都沒有。從今往後,咱們名為主仆,實為姐妹,往後一路扶持著能走多遠便走多遠吧。”
這番話說得動容,繪綺方才瞧著葉蓁秦與繡紈落淚,本是硬撐著不哭,此刻卻鼻端一酸,便就隨著繡紈抽抽搭搭哭了起來。
她手握翡翠鐲子,從上頭濃濃的翠色間映出自己模糊的容顏,心間似被葉蓁蓁觸動,期期艾艾喚了一聲郡主,低聲道:“奴婢實在是對不住您…奴婢不該…”
鑽心的疼痛驀然從足尖傳來,繪綺沒有說完的話因著繡紈狠狠踩上她繡鞋的那一腳戛然而止。她立時便收住了未住出口的話,隻疼得淚水紛披。
繡紈一手按在繪綺肩膀上立了起來,繼續低低垂淚道:“郡主,繪綺姐姐說得沒錯,的確是奴婢們對不住您,沒有將您照料好,才讓您這幾日遭了大罪。”
葉蓁蓁此刻諸事看淡,並沒有瞧見繡紈踩在繪綺繡鞋上的腳印,而是擺擺手叫她們兩個坐下來說話,低低向她們開解道:“沒聽德妃娘娘說麼,生老病死豈是人力可以掌控?我自己的病我自己知曉,與你們沒有關係。”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葉蓁蓁有些口渴,繡紈便指使著繪綺出去烹茶,自己貼心地替葉蓁蓁籠了籠衣衫,將搭在床頭的桐綠灑金折枝海棠小襖替她披上。
妖妖嬈嬈的丫頭眸間汪著些清泉,似發瀲灩動人。她梳著簡單的雙環髻,卻細心地在鬢邊配了兩朵碧玉攢珠的宮花,既不迂規,又添了無限嬌俏。
繡紈扶著葉蓁蓁,動情地說道:“郡主,咱們往不管遇到什麼,都要好生過日子。奴婢便不信有那麼多過不去的坎,您凡事要多多看開。”
葉蓁蓁微笑頷首,吩咐繡紈道:“正是這個話,你給我拿床夾被蓋一蓋,我躺下略歇歇。你去叫她們擱幾粒紅棗煮些清粥小菜,我也好補補氣血。連著幾日不曾好生用膳,我也要替自己打算,可不能餓壞了自己的身子。”
繡紈嫣然一笑道:“正是,有郡主您這句話,奴婢可算是放了心。”
出得門來,繡紈先去傳了葉蓁蓁的話,便就尋到躲進房屋裏的繪綺,虎著一張臉衝她說道:“你方才想說什麼?”
繡紈那一腳既穩且狠,繪綺彎彎的蓮弓上此刻一片淤青,正自拿藥膏塗抹著。見她發問,越發急道:“自然是想說咱們不該犯了糊塗,向楚王殿下稟報郡主的消息。如今得郡主這般傾心相待,我愈想愈是愧疚。”
“說你傻,你還真不是一般的傻”,繡紈氣呼呼坐在冷硬的木椅上,又覺得硌得慌,起身再拿個墊子鋪設妥帖,這才開口斥道:“楚王殿下待咱們郡主是什麼樣兒,你我心知肚明,咱們此刻不過是玉成,哪裏便是背叛了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