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費婆子奉瑞安之命,要從外頭抱個剛出生的女嬰回來應景兒。
費婆子自然不敢強取豪奪,提前月餘便四處打探。育嬰堂裏雖有幾個齊整孩子,卻一瞧都不是才剛出生的模樣,自然哄不過蘇世賢去。
苦無良策之機,費嬤嬤卻偶然打聽得一家客棧裏有個待產的婦人,因是身上多病,且無有銀兩住店,情況十分凶險,此時正是去留兩難。
費婆子替她付了店錢,再找人替她把了脈,知曉她腹中所育多半是個女兒,便存了棄母留子之意。費婆子便與她商議,許下她一百兩的銀子,待她誕下女兒,便由自己將這個孩子抱走,從此兩不相幹。
蘇梓琴目露失望,衝費婆子問道:“嬤嬤您果真給了她百兩紋銀?”
費嬤子情知她這是被自己生母的行為刺傷,隻為叫接下來的內容更精彩,便故意賣個關子。她先喝了盞茶潤潤嗓子,這才衝蘇梓琴擺手道:“並沒有,您的生母極有氣節,並不是貪戀銀兩之人,您容老奴略喘口氣兒,繼續往下說。”
蘇梓琴深恨她半吐半露的模樣,因是陳年舊事隻有她一個知情人,也隻得由著她磨蹭推諉。蘇世賢到極端得住,隻目光深邃地盯著費嬤嬤,瞧得她有些打突。
生怕抻得太久反為不美,費婆子繼續往下說道,自己的銀子並沒有送出。
那婦人流著淚與她說道:“其實您來得正是時候,小婦人家鄉受災,本是與丈夫雙雙逃難。前月丈夫病死在城郊,再無親人可依。如今小婦人又是多病多災,情知無有幾日可熬,正發愁孩兒誕下之後無人所托。”
在這婦人瞧來,費嬤嬤的出現便是一場及時雨,能叫她臨死前安心闔上雙眼。
她費力地衝費婆子行禮,含淚泣道:“小婦人隻望著拚死將腹中孩兒誕下,您將她抱走,好歹還能有孩子一條活路,還要那百兩銀子做什麼?”
這到是一拍兩合的好事兒,費婆子瞧著那婦人臉色臘黃的模樣,情知她確是身有重疾,隻是懶得給她醫治,隻望她抗到孩子出生便是。
這一節卻不敢跟蘇梓琴直說,費嬤嬤賭咒發誓說自己為婦人請了郎中,隻是回天乏力。這婦人誕下蘇梓琴不消片刻便撒手人寰,臨去前,她強撐著一口氣將身邊僅餘的一塊白色細布把女兒包裹起來,不舍地遞到費婆子手上。
費婆子如今都無法忘記那婦人臨咽氣的一刹那,瞪著雙眼要自己發下重誓的駭人模樣。做母親的萬般不舍與親生女兒陰陽兩隔,卻躲不過閻羅殿的鉤鎖。
那婦人要費婆子發誓,一不能將孩子賣去青樓煙花之地、二不能教孩子低三下四的手段。她流淚嗚咽道:“我夫家與娘家都是清白之人,無奈遭逢此難。隻要您應下這兩條,立時將她抱走便是。”
橫豎是將孩子抱進長公主府裏享福,費嬤嬤到不怕衝著老天發下毒誓。她當年一時心血來潮做了件好事兒,吩咐人買了口薄皮棺將這婦人收殮,又葬在郊外的荒地,今日守著蘇梓琴也算有個交待。
老婆子一口氣兒將當初的來龍去脈講完,蘇梓琴早聽得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