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再無旁人,瑞安自丹墀寶座上下來,走至一旁臨窗的紅木纏枝西番蓮硬榻旁落坐,又喚了何子岕往這邊來說話,顯得隨和了許多。
她塗著深紅蔻丹的指尖輕輕叩擊著的扶手,這才言笑晏晏望著何子岕道:“未知泰郡王是受哪位故人所托,舊本宮捎來了什麼東西?”
許長佑的身份,瑞安自是心知肚明。她卻不曉得那憤世嫉俗的老人已然葬身火海,便是殞於眼前這霽月清風的少年人手上。
何子岕立起身來,衝著瑞安淺淺一揖,便就將方才炊ブ彌卸崠幀豆子手上接過的錦盒打開,呈到了瑞安麵前。
一遝舊時的信箋被何子岕依著時間排序,規整得十分用心。
瑞安漠不經心地抽出最後一封,瞧著上頭已然有些泛黃的字跡,正是自己的親筆,唇角竟露出絲瀲灩的笑意。“泰郡王手上如何有這些東西?本宮若是記得不錯,寫這封信的時候您還沒有出世,怎得又翻出沉穀子爛芝麻的東西。”
當年這許長佑費盡心思與自己搭上橋,自謂要盡綿薄之力。這許多年下來,除卻為謝貴妃提供了些毒藥,再無旁的建樹,瑞安如何會將他放在心上。
她隨意翻撿了幾封信,便就無趣地收回手來,向何子岕微微歎道:“這許長佑是個癡人,頗有些不自量力,到頗將以螳臂當車。”
麵對瑞安語中的輕賤,何子岕其實有幾分同意。
婚姻大事尚且講究一個門當戶對,若要兩人結盟,聯手去搏天下,更須旗鼓相當。而這許長佑以罪臣後裔的身份流落民間,本是個落魄酸腐的老朽,偏想與瑞安平起平坐,打從一開始便走錯了路子。
何子岕隻以微笑淡然處之,竟微微點了點頭。他月白的錦袍無風自動,霽散了絕世的風華,向瑞安輕輕笑道:“明人不說暗話,殿下早便知曉子岕與這位長佑公的親戚關係。今日既是將這些信全都拿來,殿下又何必再繞圈子。”
“哦?許長佑那老家夥有日子未與本宮聯絡,想是受泰郡王所治,你到比他明白事理。泰郡王此番拿著這些舊物千裏迢迢而來,難不成是向本宮興師問罪嗎?”瑞安身子前傾,臉上輕薄的胭脂剔透,語氣裏多了些輕佻的成份。
何子岕再淺淺一揖,眸間的笑意如繁星璀璨:“子岕豈敢有向殿下問罪之意,千辛萬苦得了這些東西,自當是拿來做個牽線搭橋之物。”
瑞安何等聰明,聽得何子岕言下之意,大有撇開許長佑之態。她微微一笑,前傾的身子又倚向靠在身後的大迎枕,風姿綽約地說道:“許長佑竟把這些東西都交給了你,本宮到十分稀奇,他怎麼不苦求著跟你走一趟大裕。”
何子岕手上握著把竹骨絹麵的扇子,徐徐揮灑間,上頭一幅濃濃的潑墨山水如在眼瞼。一滴溫潤的水滴形玉墜子落在他月白色的錦袍上,更顯得麵前人澹若謫仙,俊美無儔的少年瞧得瑞安呯然心動。
隻聽得何子岕略帶些磁性的嗓音低沉地回蕩在瑞安的耳畔,他輕輕笑道:“他縱有此心,不過是個平民百姓,又能曉得什麼東西。子芥不知曉此事便罷,一旦知曉,又怎麼容忍殿下您迂尊與他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