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萊完全無視了蘇涉的狀態, 仔仔細細檢查了一下他的傷口,清了清嗓子,故意不去看他精壯又線條清晰的腰腹, 一顆一顆幫他重新把扣子扣起來:“行了, 把手機放下吧, 你現在需要好好休息。”
“好, 聽薑醫生的。”
“那我幫你把床搖下來了?”
薑萊起身,抬眸望向他。
蘇涉點點頭, 薑萊把他的床放平,重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蘇涉, 我跟你說個事。”
“怎麼了?”
薑萊咬了咬唇, 道:“我想過一陣子,抽個時間去看看阿姨和叔叔。”
蘇涉微微挑眉:“那你就去啊。”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啊?”薑萊頓了頓, “你順便,可以回趟家。”
蘇涉沒有立刻回答,盯著天花板看了好一會兒, 緩緩輕笑出聲。
“行。”
“你就說, 我陪你一起去。”
薑萊:“……”
房間裏的空氣又恢複了安靜,薑萊往後靠在椅背上, 垂眸看著蘇涉。
“薑萊。”
蘇涉忽然出聲喊她, 目光也落在她身上,聲音裏帶著少年人的澄澈爽朗。
“嗯?”薑萊眨了眨眼睛。
蘇涉的聲音不知不覺帶上了幾分狡黠:“你關心我啊?”
薑萊:“……”
被他那樣的目光看著,薑萊不知為何有些不自在,心跳也陡然超速, 就仿佛蘇涉能看透她的心中所想,她別開了目光,長睫微斂,故意不去回答他的問題。
蘇涉卻不依不饒:“是不是啊?”
“咳。”薑萊瞥了他一眼,“我的病人我都關心。”
“那我是不是你的病人啊?”蘇涉眨了眨眼睛,仿佛一個好奇寶寶。
“……是。”
“那就好。”蘇涉眯著眼睛笑得愜意,“那就是你關心我了。”
薑萊覺得臉頰有點兒燒:“你問這個幹嘛?”
“不幹嘛啊。”蘇涉笑,有些欠揍地抬了抬眉毛,“問了我高興。”
薑萊最後還是回家去休息,臨走前囑咐了值班的護士多多關照蘇涉,後者心領神會地點點頭。
剛出醫院,薑萊坐上了叫來的出租車,轉過一個路口,便接到了鄭斐然的電話。
“學長。”
“嗯。”鄭斐然輕笑,“休息了嗎?”
“還沒呢。”薑萊頓了頓,沒把蘇涉的事情說出來,“怎麼啦?”
“你上回問我,想要看的那些病曆資料,還有參考的書,我都整理好了,你什麼時候方便,我給你拿過去。”
“不用麻煩了,我自己來拿就行了。”薑萊幾乎忘了這一茬,輕輕吐了口氣,“學長你明天上午著急去公司嗎?如果方便的話,我去你家來拿?”
“好。”鄭斐然應了,“明天上午,我等你。”
***
鄭斐然家的地址薑萊是知道的,隻是一直沒有去過,這是第一次。打了車開進鄭斐然的小區,他家是一間不算小的複式。
站在門口猶豫了好一陣,上一次晚宴的事她心裏還是有些疑慮,薑萊做了幾個深呼吸,緩緩抬手按響門鈴,很快便有人來應門。
“這麼早?”
鄭斐然輕笑,薑萊注意到他穿的是襯衫和長褲。
“學長要出門嗎?”
“不是,剛去了趟超市。”鄭斐然微微側過身子,“進來吧,不用換鞋。”
薑萊點了點頭,還是進了屋,隻見客廳裏的窗簾拉得嚴實,隻留下一條縫隙,在地麵上投出一條筆直的光線。
“坐,給你倒杯水。”
鄭斐然說完便轉身走進廚房,薑萊一邊在沙發上坐下,一邊打量著客廳裏的陳設。
整個房間的裝修都是以黑白為主,陳設也簡單幹淨至極,就好像沒有人住在這裏一般——薑萊低頭,茶幾上擺著一個白色骷髏的裝飾品,旁邊的煙灰缸裏有兩個煙蒂。
“給。”
鄭斐然把水杯遞給薑萊,伸手拿來了沙發旁的一個紙袋。
“這些資料我都整理好了,你可以拿回去慢慢看。”
薑萊沒喝水,接過紙袋從裏麵拿出一份文件翻了翻,有些詫異地抬起頭:“學長,這些資料你怎麼保存得這麼詳細啊?”
“我想著或許以後可能會用到,就沒有丟。”鄭斐然慢條斯理地笑了起來,“你看,現在不就是用上了?”
“有很多東西我都沒有,之前都沒有留下來。”
薑萊撓了撓頭,歎了口氣。
“我就沒有像學長你這樣的覺悟。”
“沒關係。”鄭斐然牽唇微笑,“這些資料我也用不著了,如果你想要的話,隨時都可以過來拿。”
薑萊想著,以後也未必會再過來拿,試探著問道:“那,我現在可以去看看嗎?”
鄭斐然略沉默了一會兒,莞爾:“好,我帶你去。”
薑萊跟著鄭斐然上了樓,經過了一扇房門,他的腳步在一扇半開著的門前停了下來——薑萊的餘光瞥見,走廊盡頭有一扇緊閉的門,看起來和其他地方好像有哪裏不一樣。
在薑萊意識到究竟是哪裏不一樣之前,鄭斐然出聲喊她。
“不進來?”
“來了。”
薑萊眨眨眼,收回了目光,邁步走進了房間。
當薑萊看到房間裏三麵牆壁都是滿滿當當的書,著實驚訝了一下。
“這麼多啊?”
鄭斐然抬眸,掃過他的書架,輕輕牽起了唇:“我都分了類,如果你有什麼需要,以後都可以來找我。”
“可以嗎?”
“當然。”
“那我現在——”
鄭斐然的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示意薑萊可以隨便看,自己出去接電話。
看著鄭斐然走了出去,薑萊把目光收了回來,一點一點看玻璃櫃裏排列整齊的書。她往前走了一步,看到有足足三排的書全都是關於……解剖。
有好幾本書的頁腳都被磨損得相當厲害,看上去已經被翻過許多次。
裏麵夾著一本黑色封麵的筆記本,那樣的本子一般是鄭斐然用來整理案例的——
薑萊伸手打開櫥櫃,手指剛剛碰到筆記本的皮質封套。
“薑萊。”
在半空中的手猛地收了回來,薑萊回身,鄭斐然站在門口喊她,目光幽幽落在她剛才想拿出來的那本筆記本上。
“學長你回來啦?”薑萊笑了,“你這邊的資料,還真的挺整齊的。”
“以後想看的話,也可以隨時過來。”
薑萊沒答話,隻是笑了笑,便跟鄭斐然說下回找時間請他吃飯,鄭斐然也沒留她,隻是囑咐她路上小心。
“嗯,我會的。”
從書房走出來,薑萊餘光又瞥見那扇緊閉的房門,這一瞥,她腳步微微一頓。
鄭斐然微微抬眉:“怎麼了?”
“啊,沒事。”
薑萊笑了,搖了搖頭。
她看出來了。
二樓的走廊沒有窗戶,房間裏有些暗,可是那個房間的門縫裏卻透出了淺淺的光;門鎖似乎也和別的房間不一樣,是那種厚重的大鎖,像是古老的城堡裏,在門的後麵,囚禁著一個迷路的公主。
薑萊走下樓梯,鄭斐然走在她身後一步,抬眸微微眯眼,望了一眼走廊盡頭的門。
***
把薑萊送出了小區,鄭斐然看著再者女孩的出租車越開越遠,緩緩回身,重新打開了房門。
原本空空蕩蕩的客廳裏,多了一個坐在沙發上的男人。
隆興地產的董事長,徐永坤。
鄭斐然掃了他一眼,表情沒什麼變化,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下,垂眸看著自己的指甲。
“咱們……繼續談談?”
徐永坤吐了一口氣,似乎忍耐著不滿,但又隻能在內心暗暗腹誹,不敢發作。
“談?”
鄭斐然抬眸,淡淡一眼,眸光似冰。
“你用什麼籌碼跟我談?”
徐永坤語塞,卻還是不死心地問:“就真的——”
“你應該知道嚴重性的。”鄭斐然雙眸微眯,“我不會再重複,如果一周之後我還得不到薑誠回國的消息,隆興真實的財務報表,將會立刻進入公眾的視野。”
徐永坤的臉色僵了僵。
鄭斐然看著他的表情,緩緩垂眸。
“你知道的。”
“我向來,說到做到。”
“還有什麼別的事嗎?”
徐永坤張了張嘴,有些欲言又止。
鄭斐然抬了抬眼鏡,抬眉:“你說。”
“剛才那個女孩兒——”徐永坤看到鄭斐然忽地眯起了雙眼,連忙把想說的話在心裏拐了個彎,“那個,我是說,她應該,沒發覺我剛才也在吧?”
鄭斐然沒有立刻回答,雙手交疊在身前,薄唇輕啟。
“她不傻。”
徐永坤還沒明白,隻是順著他的目光,看向桌上煙灰缸裏的煙蒂。
一下子明白過來,徐永坤驚得挺直了背。
“你怕什麼?”鄭斐然笑了一聲,卻沒有任何溫度,“她又不會知道是你。”
“那——”
“我不希望再聽見你,提起關於她的事情。”
徐永坤到嘴邊的話生生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