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司宸在旁邊為她撐傘，時刻注意夏桑的動靜。
夏桑注意到他的動作，回頭對他微微搖頭，將位置讓給顧司宸。
“蓁蓁，一路走好，現在你終於你想要的自由，從此天高任鳥飛，海闊任你遊，你再也不會被歸夜所束縛，你終於可以解脫了……是嗎？”孟七七麵上也是止不住的哀涼之色。
她踉蹌一下，仍舊跪倒在青石墓前，墓碑上沒有放葉蓁蓁的照片，因為她覺得葉蓁蓁想得安寧，所以並不需要這些人記得模樣。
看見照片隻會徒增傷感。
四周靜謐，鴉雀無聲。
孟七七的身體向前佝僂著，顫抖的雙肩無聲地發泄著悲傷和痛苦。
眼角有濕熱的液體源源滾出，她卻沒有用手去擦拭，隻是流著淚道：“蓁蓁……我一直以為我們是對手，可是……當死亡來臨，我從來沒有想過，你會甘願舍一人生，換我們所有人的活。我真的好想你，想念那個我們一起做任務的日子，雖然每天都在刀口上討生活，可是……我還是覺得好想你。”
說到動情之處，孟七七每每哽咽，已經泣不成聲。
到頭來救她的人是葉蓁蓁，是那個亦師亦友亦敵的葉蓁蓁。
可憐葉蓁蓁的結局，竟然是……挫骨揚灰。
“蓁蓁是我無能，你為我們而身陷險境，可是我連為你保全屍體都做不到！這樣的我，一定讓你失望頭頂是不是？我也好自責好內疚，我怎麼能連你的屍體都護不住呢？你在死前是否遭受了巨大的折磨呢？這些我們統統不知道，可我知道在死的那一刻，你一定很疼是不是？是我無能啊！”孟七七淚流不止，她卻僵硬地跪坐在墓碑前，神色哀涼孤寂的望著遠方，豆大的淚水沿著眼角跌落。
寂靜的墳地周遭，靜謐至極，針落可聞。
但空氣裏卻彌漫著她的啜泣聲，以及那自我責備的字句。
孟七七的斷指還包紮著白色的紗布，於她那身黑衣相映成輝，因為拳頭攥得越緊，未曾痊愈的傷口再次崩裂，狠戾的鮮血滲透紗布。
手上的鮮紅血絲映進她的眼裏，眸中一片猩紅！
“是我無能……蓁蓁，是我無能啊！”
孟七七突然放聲大笑，那種嘲諷和冷淡並存的笑聲，格外的刺耳。
悲傷的氣息籠罩在每個人的頭頂，但孟七七最為激烈，夏桑垂眸而立，藏在衣袖下的手微微蜷曲，卻一字不發。
秦崢艱難地咽下喉間酸澀，彎下腰，“七七，葉小姐的死並非我們所願，我們活著的人……總是要為她討個公道的。”
孟七七卻深陷哀慟裏，對秦崢的安慰充耳不聞，“報仇……我能做的也隻是為她報仇。”
她忽然笑了，側眸看著他：“秦崢，你以為報仇就能將救回她了嗎？”
她心裏很明白，即便是她為葉蓁蓁報仇，手刃季裕年。
可是失去的人不會再回來，猶如流逝的歲月不會再回流，一切都無法再改變。
就是殺盡所有人，葉蓁蓁也回不來了！
秦崢一時愣住，竟不知道用什麼話來回答孟七七。
此刻的孟七七近乎絕望，“你也知道是不是？她不會再回來……”
她又哭又笑，“我知道她現在最想見的人或許並不是我。”
而是顧司宸。
葉蓁蓁愛顧司宸，那種愛偏執卻又深刻，這份愛太濃太深，以至於在這許多年來成為要人性命的穿腸毒藥。
而葉蓁蓁是那個中毒的人，無藥可醫。
不，不止是葉蓁蓁，所有的人，隻要一動心，便是無藥可醫。
空氣有一瞬的凝固，秦崢和夏桑的視線同一時間落在顧司宸麵上。
顧司宸的神情自始自終都很平靜，但不能說他不傷心，隻是這股傷心被他壓製在心底的最深處，不會現於人前。
他是顧司宸，他的四周前有狼，後有虎，他不能為葉蓁蓁的死而墮落。
他不止是顧司宸，不止是葉蓁蓁的阿宸，他還是夏桑的丈夫，還是未出世孩子的父親，他有著許多無法放下的責任，所以他連一滴淚都不能落。
他必須堅硬如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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