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裏馬上給出了配套跟進措施,養豬和買飼料的錢,縣裏協調信用社提供低息貸款解決百分之八十五,利息比平時農業貸款低了一半;其餘百分之十五由養殖戶自籌,搭配一些自產玉米、剩飯菜和山野菜喂豬,養殖戶需要出的錢並不多。
縣畜牧水產局有償提供仔豬,外貿公司負責生豬收購,縣衛生防疫站提供疫病防治工作支持。
青牛峪鄉鄉長曾經是縣長的秘書,感念領導為自己帶來政績,下大力氣推進生豬養殖和藥材種植。
針對農民的擔憂,鄉長找到德高望重的柳三爺做村民工作。柳三爺轉業回鄉後做過鄉衛生院長,因為醫道高,醫品好,在三鄰五村威望很高。
柳三爺對養豬項目進行了解後,覺得這是大好事,帶頭和老伴養豬六頭,並做一些村的村民工作,因此七個村的養豬工作開頭很順利。
讓養殖戶比較心疼的是,仔豬的價格較貴,比原來養的仔豬價格高出將近三成。
但縣畜牧水產局工作人員的話,讓養殖戶放心不少:“這批豬長勢快,按照二百斤出欄,隻需一百三十天,比正常情況少一個多月時間,省下了飼料和縮短了出欄時間,算起來更合適。”
七個養殖村形成了壯觀一景,三月份開始壘豬圈,四月上旬仔豬運到,寂靜的山村到處充滿“哼哼”聲,空氣中飄蕩著豬圈的臭味,想到幾個月後賺到的大把鈔票,養殖戶心裏很坦然:這算什麼,農村還能沒有牲畜的味道?
六月份的時候,人們感到有些不對勁兒,小豬比平常的豬仔長的都慢。問縣畜牧水產局,得到的答複是:現在還不到長勢快的時候。
到八月底應該出欄的時候,豬才長到一百三、四十斤。到十月初已經養了六個月,還不到二百斤,養殖戶的養豬成本增加了四成多。
聯係縣外貿公司,外貿公司的答複是豬的重量不夠,而且沒有按約定時間出欄,現在正趕上降價,隻能按當下價格收購。
養殖戶一算帳,賣的錢很少,隻相當於買豬仔和飼料成本的六成,還搭上了人工。於是開始找外貿公司和縣裏。
十月底,不好的消息一個接一個傳來,縣長因為經濟問題被雙規,縣畜牧水產局局長等涉案。在這之前縣委書記也剛剛調走,縣委副書記暫行一把手的權利,縣裏領導都在活動官位,根本就沒人管。關鍵是,鄉長也在縣長雙規前的兩天意外落水死亡。
養殖戶萬般無奈,集中三天把豬賣給外貿公司,等到結帳時卻是得到了一張欠條,承諾十一月十五日還款,還按銀行存款利息的三倍給予補償。
十一月十五日,養殖戶帶著欠條去結現金,又得到一個不幸消息:外貿公司經理和出納攜款出逃,經理其實就是縣長小舅子,也涉及縣長貪腐案了。等檢察機關人員到經理家時,隻看到他淚流滿麵的妻子。
本來貸款應該是元旦前還百分之五十,明年三月底還剩下的百分之五十。可元旦到了,養豬貸款一分錢都沒收回。信用社果斷決定,因為養殖戶沒有按期履約,所以要強製收回全部貸款,當時協議上也有這條規定。
養殖戶要錢無門,正鬧心,信用社有理有據,討債上門,為此還發生了幾起小的打鬥。
最後大家覺得所有事情,都是因政府而起,這才到政府上訪。前兩次上訪,都得到了一個模糊的答案就先回去了,這次如果縣裏不給解決就要一直上訪下去。
會議現場的發言很踴躍。
柳三爺再一次站起來,“各位領導,我再說一說。”因為憤怒和激動,他的胡子輕輕抖動著,“各位領導,我是一個黨員,曾經還是一名軍人。我知道,做為一個公民要愛黨愛國,不應該給政府添麻煩。
誰曾想,在我們玉赤縣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村裏的小夥子、小媳婦都尊稱我三爺爺,有的孩子叫我太爺爺。就因為我好心辦了壞事,動員很多家庭養豬,讓我非常愧疚。他們沒有說什麼,但我自己覺得沒臉活下去。
可是,想到這麼多家庭因我受連累,我不能死。我就是拚著這把老骨頭,也要為大家討回公道,縣裏不管,我就去市裏,市裏不管我就去省裏,去中央,哪怕到首長麵前攔轎喊冤……”
剛說到這裏,柳三爺全身顫抖,說不下去了。楚天齊連忙過去,扶著柳三爺坐下,又讓他喝了幾口水。在座的各位都沒有出聲,屋裏靜靜的。
過了有兩分鍾,情緒穩定了下來,柳三爺示意楚天齊坐回了原位,這次他沒有站起來。打了一個唉聲,接著說:“剛才在院內,我不能說這些,那樣就會讓現場局勢失控,出大亂子,我一個快進棺材的人就會成為罪人。”
喝了口水,柳三爺情緒徹底平靜了,“各位領導,我的要求很簡單,懇請政府幫我們討回欠款,信用社的還款時間能否再寬限一下。”
聽到這些話,群眾代表中一個絡腮胡子男人嘟囔道:“就不還,讓政府出錢。”
“你要不要臉,你欠款讓政府還,你爹死了也讓政府管嗎?”柳三爺側頭衝著那人吼道,那人馬上低頭,沒了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