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天龍的盒子炮在右手中舉起,放下,放下,又舉起,終究不忍眼睜睜地看著小吳被黃胡子拉著殉葬,歎息了一聲,用左手輕輕拉住黃膘馬的韁繩。張玄策也被黃胡子的無恥舉動氣得兩眼通紅,可是他更不敢主動開槍。畢竟,在不知情者的眼中,小吳是因為得罪了他才被紅胡子發配到作坊裏受苦的。如果最後又因為他的沉不住氣被黃胡子拉著殉葬,恐怕這件事就永遠解釋不清楚了!
“你別追,千萬別追!”遠處又傳來黃胡子的聲音,充滿了無恥與得意,“隻要讓老子看見你們,老子就直接開槍殺人。大不了,老子過後陪著他下去,到地獄裏再繼續折磨他!”
“無恥!你這樣也算個男人?!”“不要臉!王八蛋!”趙天龍和張玄策兩個氣得破口大罵,卻拿黃胡子無可奈何。隻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和最後一名馬賊嘍囉用戰馬夾著小吳,越跑越遠,越跑越遠。
“臉是什麼?命都沒了,要臉管個蛋用?!”黃胡子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得意洋洋地回應著,再度與追兵拉開距離。知道入雲龍肯定不會輕易放過自己,他的手槍再也不肯離開小吳的腦袋,每隔三兩分鍾還驚疑不定地回頭看上幾眼,唯恐入雲龍和那個張胖子騎著馬偷偷追上來,把人質從自己槍口下救走。
另外一名碩果僅存的馬賊嘍囉,也徹底學了乖。也把手槍壓滿了子彈,不時地朝小吳身上筆畫。兩個人渣互相壯著膽兒,又跑出了二十餘裏路。確信入雲龍沒敢跟得太近,才跳下坐騎,背靠著流花河的河道,吃幹糧恢複體力。
“大,大當家,下一步咱們怎麼辦?!”連續吞了三個玉米麵窩頭之後,小嘍囉終於驚魂稍定,看了一眼滿臉警覺的黃胡子,小聲詢問。
“去哪?當然是去黑石寨領賞!老子花了這麼大的本錢才抓到他,怎麼著也得從日本人那裏換點兒東西回來!”黃胡子向地上吐了一口,氣急敗壞地回應。上次戰鬥中從白俄人的營地裏逃出來之後,他這條漏網之魚花光了埋藏在沙漠裏的最後一筆積蓄,才勉強把隊伍又恢複到了三十幾人的規模。誰料今天一次戰鬥,就被入雲龍給殺了幹淨。如果不再想方設法抱緊日本人的大腿,今後在草原上哪裏會有容身之地?!恐怕不用遊擊隊找上門來報複,光是過去在綠林道上結下的那些仇家,就會蜂擁而上將他大卸八塊!
“可,可滿洲國那些旗人說,黑石寨裏頭的日本人,眼下,眼下也不願意招惹紅胡子!”小嘍囉雖然沒什麼見識,卻也覺得黃胡子的想法有些不大靠譜。日本人都有三四個月沒敢出城門一步了,怎麼還可能做為依仗?!還不如早點兒離開這裏,到別處再另外找一個東家呢。至少能離紅胡子的人遠一些,不用天天提心吊膽地過日子!
“不願意惹,是因為他們不願意徒勞地損耗兵力!”黃胡子又朝地上吐了一口濃痰,繼續大聲給自己和唯一的屬下鼓勁兒,“他們人生地不熟,每次去討伐紅胡子,難免都會上對方的當。但是紅胡子如果敢找上門來送死,則是另外一馬子事情!為了不被上頭處分,他們也得使出全部本領來跟紅胡子拚命!”
“找上門?紅胡子為什麼要找上門送死?!”小嘍囉愣了愣,腦子有點兒跟不上黃胡子的思維跳躍速度。
“笨蛋,咱們把這個家夥送給日本人,紅胡子能不找上門去麼!”黃胡子劈手給了他一個脖摟,大聲罵道,“滿洲國的特務這麼重視他,趙天龍為了他居然不敢朝老子開槍,你以為,他可能是個無名小卒麼?!隻要咱們把他朝黑石寨內一送,日本人眼下即便不想跟紅胡子交手,恐怕紅胡子也不肯放過他們!”
“大當家!”馬賊小嘍囉如夢方醒,驚訝地尖聲大叫,“大當家高明,真的高明!等日本人跟紅胡子拚得兩敗俱傷,咱們您老人家就又有機會東山再起了!”
“狗屁個東山再起,老子這叫不爭饅頭爭口氣!”黃胡子又是一個脖摟,打斷了小嘍囉蹩腳的馬屁,“去,給馬背上那個家夥喂點兒涼水,順便把他身上的傷口給拿布子裹裹!沒到黑石寨之前,咱們可不能輕易讓他死掉!”
“嗯!小的明白!”小嘍囉大聲答應著,取出裝水的皮口袋,大步走向綁著小吳的戰馬。先衝著對方的腦門澆了半袋子冷水,將此人潑醒。然後看著對方的眼睛,惡狠狠地威脅道,“老子要喂你喝水,你別不識抬舉!否則,老子就繼續拿槍打你的胳膊大腿,看你能硬氣到什麼時候!”
“水——,水——”臉色已經像白紙一樣蒼白的小吳看了看他,有氣無力地回應。他其實早已經醒過來了,一直在悄悄地尋找逃脫機會。但是綁在身上的牛皮繩索太緊,令他根本無法與戰馬分開,更甭提迅速消失黃胡子的視線之外。
“老子又不欠你的,你說喝水就給你喝啊!”見到小吳那淒慘的模樣,小嘍囉心裏非但不覺得同情,反而湧起了一股莫名的快意,“叫聲爺爺聽聽,叫了我就給你水喝!”
原本就心高氣傲的小吳豈肯向一個無名小賊低頭?用舌頭舔了下嘴唇上的水珠,冷笑不語。這種俯視的姿態,令小嘍囉倍感屈辱。伸出一根手指,在小吳手臂處的傷口裏狠狠捅了一下,大聲罵道:“我叫你笑,叫你笑,死到臨頭了,還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