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赤子 (七 中)(1 / 2)

無論川田國昭和白川四郎兩人的計策是被現實所迫,還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後刻意而為,不得不承認,這一招確實刺在遊擊隊的要害處。剛剛從去年冬天的打擊中緩過一口氣來的黑石遊擊隊,眼下根本沒有跟同等規模小鬼子硬碰硬的能力。而遊擊隊後勤補給,也根本支撐不起一場中等烈度正麵對決。

從某種程度上說,能不能在防禦戰中頂住同等規模的日寇,是遊擊區向抗日根據地演變進化的過程中,一道繞不開的坎兒。八年抗日戰爭中,有無數支遊擊隊伍,前仆後繼地跌倒於這條看不見的溝壑前,鮮血染紅了如畫山河!

受當年的通訊條件所限,無論經驗豐富的紅胡子還是頭腦敏銳的張玄策,都不知道在中原地區,已經有很多支遊擊隊因為發展勢頭過猛,遭受了類似的挫折。他們也無法及時地從同行們的挫折中汲取對自己有用經驗和教訓,避免災難的發生。他們甚至當時的國內戰爭形勢都了解很少,也無法提前做出任何準備。所以當考驗突然來臨時,除了義無反顧地迎上去之外,他們沒有任何其他選擇。

‘如果我當年不那麼著急給遊擊隊開辟財源就好了,哪怕把幾次交易會的動靜弄得不那麼大,也不會付出那麼大的代價!’上世紀九十年代末,望著水麵比當年縮小了足足五分之四的月牙湖,張玄策的目光久久不能移開。當年那場挫折,對黑石遊擊隊的打擊太沉重了。沉重到六十多年後,作為親曆者的他還常常從噩夢中被驚醒。然而所有過去的事情都已經成為過去,結果令人痛苦也好,讓人無法接受也罷,都無法改變,更不可能讓時光逆轉,重頭再來!

陪著自家祖父故地重遊的張約翰對祖父講述的那些故事非常感興趣,然而自幼看著好萊塢大片和美國肥皂劇長大的他,無論如何也理解不了遊擊隊為什麼在明知道實力與敵人相差懸殊的情況下,居然還按照小鬼子預先估測好的步驟走。“你們當時如果丟下商販們獨自撤退,後果會怎麼樣?日本鬼子,我是說當年的日本軍隊,真的會肆無忌憚地向百姓們開槍麼?!他們難道真的一點兒也不在乎當時的國際輿論?”

“千萬不要以人類的行為來推測當年的日本鬼子!”對於自家這個已經接近於香蕉人的孫兒,張玄策的心裏總是不願苛責,雖然時候,他的心情非常無奈。“哪怕是現在,侵略者在屠殺起當地百姓時,也很少有什麼顧忌。就像美國軍隊在伊拉克,雖然打著解放當地人的旗號,事實上,死在他們手裏的伊拉克人,不比死在薩達姆手中的少!”

受到回憶的影響,這話說得稍微有點兒深,甚至有點兒與張約翰的認知相悖。在後者眼裏,看到更多的是伊拉克重建後多麼民主繁榮,南聯盟的獨裁者被審判時,全世界的媒體多麼的歡欣鼓舞。

當然,也有記者揭露,說美國大兵在伊拉克濫殺無辜。然而這些報道永遠上不了頭條,也不會引起過多重視。隻有在證明輿論監督的公正性和必要性時,才會被刻意拎出,當作一個證據。張約翰就是思維就深受影響,聽祖父說得義憤填膺,紅著臉,喃喃地辯解:“那,那都是您的想象。的確有幾次屠殺,但被記者揭露後,凶手已經被押回國內審判了。軍方也保證過,將盡量避免類似事件的發生!”

“真的隻有幾次麼?那些沒被揭露出來的呢!”張玄策搖搖頭,大聲冷笑。受個人經曆影響,他對一切侵略行為都沒有好感,無論其打的旗號是驅逐獨裁者,還是建立大東亞共榮,“被報紙揭露出來的罪行,永遠都是冰山一角。更多的罪行,要麼被侵略者刻意遮掩起來了,要麼被媒體刻意忽略掉了。反正除了被征服者自己,別人誰也不會在乎他們所承受的痛苦!”

張約翰無言以對了。他的認識世界,與祖父相差太大。對六十多年前那場戰爭,了解也著實有限!在他接觸到有限幾部的中國拍的抗日戰爭電影中,挖掘侵略者人性一麵的作品也是“新銳”導演們的偏愛,至於倒在鬼子屠刀下的那些中國百姓,反正吸引不了多少眼球,又不是導演和編劇的親戚,冷豔高貴的新銳導演和編劇們,實在沒興趣在他們身上浪費寶貴的膠卷。

“現在的日本人變成了什麼模樣,爺爺我不清楚。”看出自己孫兒眼裏閃爍的迷茫,張玄策輕輕歎了口氣,耐心地補充,“我隻清楚當年的日本鬼子,他們當中的絕大多數都是禽獸,甚至連禽獸都不如!”

“您是說,如果你們不擋在日軍,日本鬼子麵前的話,他們就會把商販們全部殺光?!”張約翰還是不太敢相信爺爺做出的判斷,但是聽到老人呼吸已經變得非常粗重,他決定忽略自己先前提出的假設,直接進入下一個話題,“那你們擋了多久,最後商販們都安全撤離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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