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瑟,卷起翠綠的竹葉颯颯作響。
兩扇仿古日式絹絲屏風被徐徐拉開,素雅的布麵上繡著幾隻優雅如仙的丹頂鶴,似乎正要隨著這股力道伸脖高呼,振翅欲飛。
門邊,幾名身著雅致和服的女傭正躬身守候,在這屏風拉開,顯出一道高大身影的瞬間,將手中的托盤高舉過頭頂,呈遞向上,幾乎連呼吸都被壓製在了最低頻率。
“少爺的行程現在進行得怎麼樣了。”
在這一片肅然的寂靜中,獨屬於中年男人的渾厚嗓音淡淡香氣,一隻保養得宜的手撚起托盤中的白色毛巾,漫不經心地擦拭著雙手,動作間隱約現出掌心上一層厚厚的粗繭。
這是日積月累的磨礪才能夠留下來的印記。
“回老爺,”在對方開始問話前,身著黑色西服的男子便已經先行將備好的清茶呈了上來,他留著兩撇八角胡須,粗黑的短發,銳利深沉的眉眼,無論在任何場合中都是令人無法輕視的存在,卻對著眼前神態閑散的中年男人表現出了絕對的服從與尊敬,一字一句地報告道,“少爺與哈爾王子途徑三個國家,與各國領導人接洽甚好,原定計劃本月月底便可以完成出訪任務,回到大宅處理公務。但是,但是現在發生了一點小變故。”
“嗯,”白景卿隨意啜了一口清茶,待溫熱的茶水灌入喉中,才開口吩咐,“說來聽聽。”
白景卿隻是稍一抬眼皮,所有候在門邊的傭人便悉數退了下去,偌大的和室內隻餘一點嫋嫋琴音,映襯著點點粉色的櫻花倩影,平添了幾分禪意。
在這幽雅靜謐的空間中,下屬剛毅精練的麵龐上卻顯出幾分緊張,更恭敬地低下了頭,繼續稟報道,“少爺剛剛在到達裏奧不久,便……便臨時更改了行程,動用私人飛機直接飛往了美國,已經連續在那邊停留了一個星期。”
“美國,”將這個詞語在齒間輕輕念了一遍,白景卿兩根手指慢慢轉動著指上純黑色的戒指,沉鬱的嗓音似一頭不動聲色,但卻極度危險的雄獅,“帶著那個從中國領來的女孩,是不是。”
“是,老爺。”雖然對方隻是不帶任何多餘表情地說出這句話,這名下屬仍是禁不住自脖頸後流下了一滴冷汗。
這是第一次,會有一個這樣普通的女孩子能夠重複在老爺的口中被提起。
也是第一次,能夠有這樣一個人的存在,能夠讓白氏家族最權勢滔天的兩個男人為之動容變色。
回想起調查資料上那張東方女孩抓拍的照片,這身經百戰的下屬也是有了一瞬間的愣神和困惑。
青春靚麗,笑容甜美,除此之外,她也不過是一名最平凡無奇的平方少女,實在無法想象,除了軍火、金融、野練、律法之外,那冷清冷麵的白家大少字典裏,竟然會出現女人這個字眼。
即使是老爺欽點選擇的未來少夫人,也沒有這個能耐,能激起這般的風浪吧。
“哈哈哈哈哈……”白景卿突然仰頭肆意一笑,布滿歲月風霜但依然俊逸不凡的麵龐上現出幾條縱橫的皺紋,直接站立起身,拿起一旁的竹劍,邁開雙腿朝一旁的格鬥室走去,“我這個兒子,真是越來越出乎我的意料了。”
……
清晨,埃斯菲爾醫院。
似乎是將這片土地上最豐美的景物風光都收入了囊中,埃斯菲爾醫院專門為最重要的貴賓開辟而出的私人療養院深掩在層疊的林木內,精致素雅的獨門獨戶式別墅建築徜徉在一片暖陽之中,伴隨著草木的芬芳與香氣,儼然是人為精心規劃而出的一處世外桃源。
“咯吱咯吱咯吱……”
隨著這聲聲脆響傳來,原本正歡快覓食的鳥雀猛抬起頭,撲棱著翅膀飛到了半空中,好奇地轉動著眼珠,看向來人。
鋪落了一地的金黃色樹葉如同為屋前的小路蓋上了一層棉被,一雙包裹在小巧牛皮鞋中的纖細美腿正邁著輕盈的步伐,自遠處款款而來。
少女姣美的身段在光影中投下一道玲瓏的剪影。
垂落在肩頭的魚骨長辮隨著她的腳步一下下俏皮地躍動,像小動物的長耳朵,泛著金色的光澤。
“哐哐哐……”
推開厚實的棕紅色木門,蕭瀟按捺不住一顆雀躍飛揚的心,幾乎是小跑著踩著實木地板上了樓梯,又在即將到達二樓房間前放緩了腳步,輕輕推開房門,探進了小腦袋,迫不及待地輕喚道,“美麗的張女士,猜猜是誰來咯~”
話音未落,嬌小靈動的身子已經閃入房中,直奔中央的大床。
“媽媽,我來啦~!你看我今天……”興衝衝的一句話戛然而止,在看清空空如也的床鋪時,蕭瀟心頭一跳,下意識地回轉過身,滿屋子亂轉起來。
媽媽才剛做完手術蘇醒不久,現在應該都還是在床上修養才對,怎麼一大早就不在房間裏了?
“媽媽,媽媽?”
臥房裏,洗手間內,還有走廊上其餘幾個房間都看過了,卻都沒有那道熟悉的身影,也沒有任何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