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山是餘念遇到過的最溫柔的人。
聲音溫柔,動作溫柔,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就好像是世界在下雪,而他們待在一間裝著壁爐的屋子裏,身上搭著毛毯,旁邊有一隻胖橘貓。
遇到他的時候是在冬天,曼徹斯特下著大雪,那天她生病了,發著高燒,可是跟她一起住的室友跟著男朋友出去了,晚上也不會回來的那種,她隻好自己出去藥店買藥。
那天的雪很大,她穿的很厚,白色的羽絨服,一張臉被帽子遮住隻剩下一雙眼睛。
從她住的地方到藥店還有很長一段距離,她當時心裏覺得酸酸的,生病的時候是人最脆弱的時候,她很需要人照顧,可是她身邊一個人都沒有。
她一個不小心,就摔在了地上,雪地很滑,很冷,她根本起不來。
身子慢慢地蜷縮成一團,她抱著膝蓋就在漫天飛雪裏哭了起來,低低的啜泣那樣子像是孩子失去了自己最心愛的東西,羽絨服跟長靴也被打濕,冷的她牙齒都在發顫。
顧青山就是那個時候出現的。
附近有個星巴克,餘念跟著顧青山進去,兩人一人要了一杯拿鐵。
角落裏的位置,燈光昏暗下,襯得女人的臉頰越發的尖瘦,憔悴,顧青山喝了口咖啡,暖意從唇舌一直蔓延到喉嚨底部,他抿了抿唇,“知道我回來是為什麼吧,告訴我,最近怎麼樣?”
“就那樣。”
餘念雙手捧著杯子,目光淡淡的落在顧青山臉上,“其實你沒必要為了我回來,我說了沒事,就真的沒事。”
“你瞞不了我,我都認識你多久了,”顧青山伸手幫她理了理頭發,“眼見著你就要從那個地獄裏爬了出來,我不想眼睜睜看著你再去陷進去。”
爬出來了嗎?
餘念覺得,即便是身體爬了出來,可心卻一直還是在那無邊煉獄裏。
她勾了勾唇角,“我沒關係。”
“我不想你有事,我希望你可以好好的,我看過你以前的照片,大方溫婉才是你,現在這樣小心翼翼惹人垂憐的樣子,不是你。”
餘念的名字是再簡單不過的兩個字,可是在顧青山的嘴裏,卻是多了一抹溫柔繾綣。
餘念低下頭,睫毛遮掩了她的眸色。
“你什麼時候走?”
顧青山看了眼餘念,笑了笑,“怎麼,我才剛回來就這麼希望我走?”
“不是,就是覺得你不必要為了我來一個陌生的城市。”
“剛好換個城市換個心情,我會在這邊開一家心理治療所,具體待多久我不確定,但最主要是看你。”
餘念心裏麵滋味有些複雜,“青山,你沒必要對我這麼好。”
“我說了,你是我的病人,我是你的醫生,在你還沒有痊愈的時候,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是醫生,也是朋友,也是,很愛她的人。
正因為見過她的脆弱,所以,想讓她變回從前的堅強。
在星巴克裏聊了差不多半個小時,顧青山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的時間,勾唇,“我今下午還約了人要去看房子,回來要租房,不能一直住酒店,那就這樣,我先走了。”
“那我就不陪你了。”
要是慕深知道她又跟別的人在一起,指不定又要發多大的火氣。
顧青山點頭,大掌摸了摸她的頭發,“跟那個男人相處的時候,別那麼容易動氣,最後受傷的是你自己,如果實在是受不了了,就發泄出來,哪怕是當著他的麵,嗯?”
“嗯。”
“別委屈自己,壓抑自己,我不想看見你難過。”
顧青山嗓音溫柔,雙手輕輕地落在餘念的肩頭,握住。
“我知道。”
兩人從星巴克出去,餘念一眼就看見對麵的男人,今天漫天風雪,他撐著一把黑色的傘,就站在馬路的對麵,看著這邊。
餘念不知道他站在那兒多久了,隻是傘上的雪花堆積都變成了白,男人的五官也好像被風雪浸染冷得冰人。
顧青山發現餘念站住沒動了,男人抿了抿薄唇,低頭看著她,“是她嗎?”
是那個人?
就是那個她深愛的,卻把她扔入地獄的人。
餘念唇瓣微微抿了一下,蒼白的透明,下一秒又恢複嫣紅的血色,她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嗯,是他。”
顧青山多聰明啊,一猜就猜對了。
“我過去打個招呼,免得他誤會。”
顧青山也曾從餘念口中知道這男人的占有欲多強,若是不過去解釋,怕是餘念一會兒會更不好受。
兩人一起走過來,這畫麵落在慕深的眼裏,真是怎麼看怎麼不是滋味。
男人握著傘的手指根根分明,骨節泛著微微的白色,薄唇,卻微微勾起一抹冰涼的弧度,目光落在餘念的臉上。
顧青山撐著傘,大傘朝著餘念這邊傾斜,而男人的右邊肩頭卻已經落下了幾片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