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蒼從來都沒有讓他如願過,他沒有死。
一個文質彬彬的書生,到了戰場上不僅沒有死,還誤打誤撞打了幾次勝仗。
有那麼幾次,要回到長安,他都婉轉地拒絕掉,怎麼說都不肯去長安,想要打聽曦研的消息,卻在剛剛開口的時候,又封口。
很多事情,都不能太明白的。
如果他現在問了曦研的事情,被有心人利用,回到長安,對曦研來說又是一種傷害。
既然那個寵妃的弟弟是特地問了人,要找她做夫人,一定不會對她太差吧。
在塞外,冬天要冷得很多,冰天雪地的,雪要是下起來,能夠把人給沒起來。
可是想一想,他還是覺得,這一輩子度過的最寒冷的冬天,是在長安的那三天,雪下了整整三天,竭盡了心力。
就這樣,一輩子就過去了。
以前什麼海誓山盟,一輩子這麼短,他覺得索然寡味,沒有意義。
隻是去世的那一天,格外地想要問一問曦研,外麵又下起了好大好大的雪,不知道埋掉了什麼東西。
他張張口,沒有問出來。
這一塊心病。
是懦弱也好,是失意也罷,他就是不敢見曦研,可還是放不下。
於是一個人,零零落落,孤孤單單,就這麼活了千百年,又覺得這輩子實在是太長了,長的讓人有點索然寡味。
直到有一次,他感應到了曦研。
這個人,是他親自放到心上的人,是愛了幾十年都不敢觸碰到的人,是活了幾千年都不敢去想起的人,那感覺傳到身上的時候,他從來都沒有懷疑過。
也從來都沒有這麼遲疑過。
原來,不論過去了多久,幾十年,幾百年,幾千年也好,他還是他,見到曦研隻敢躲,不敢去見,不敢問問好不好的那個人。
就是這樣,自從知道曦研成為怨靈之後,他心中的長安就一直在下雪,下了整整三天三夜,沒有停歇,把他整個心都占據起來。
原來周府祠堂已經成了一片廢墟,他就跪在廢墟上,腦袋抵著地麵,生生地感受到了涼意。
那寒涼,仿佛是凝萃了幾千年的冷意,直直地重擊到了他的身上。
他閉上了眼睛。
陳沫沫聽完之後,簡直都要呆滯了。
沐梓嵐也沒有好到哪裏去,隻覺得很是無奈,他們兩個還很年輕,不能完全讀懂他們這種濃烈癡纏的愛情。
雖然陳沫沫不能夠感同身受,但是她已經完全明白了,隻要曦研和周郎見了麵,這兩個靈魂都可以算是度化了。
她摸了一下自己的布袋,不知道在布袋裏麵的曦研,能不能夠聽見他說的話。
周郎抬起眼睫:“我來,是個衝動,既然沒有事情,那我就先走了。”
“誒,你等等,別走,”陳沫沫立刻站起來,“和曦研見一麵吧,你們兩個幾千年了,也該有個了結。”
“了結,什麼是了結?”周郎又笑起來,“世界上沒有了結這個詞語的。”
“你忍心讓她這一縷元神一直跟著你嗎?告訴你,我度化她的時候,用的可是連心之血,你知道那個有多疼,她偏偏就一直忍著。你信不信,如果我不讓你見她,她可以用這一縷元神,再冒險變成怨靈。”
周郎停了一下。
陳沫沫立刻乘勝追擊:“你告訴我,你在害怕些什麼?”
“我害怕些什麼?我什麼都害怕。”周郎一直在笑著,“你不必勸我,我是不會見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