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恰好在這時從窗外射下來,投射在他透明的鏡片上。
易明修微眯著眼,伸手擋著那強光,一手遞過去粥,喃喃念著,“你看,我帶了你最喜歡的牛肉粥。你平時不吃青菜,這可不太好,我特意讓廚房裏加了青菜末,你……”
他把吹得正好入口的粥送在少女唇邊,卻被她猝不及防地用頭撞在臂上。那碗粥全都倒在了他手上。
少女怒視著他。
她才不會被這種小人的假仁假義欺騙。
為了表達自己內心的憤慨和不屑之情,小花瞪大了眼睛,眼白突出,用力程度之大幾乎讓人以為她的眼球快要爆了。
青年絲毫沒有生氣的樣子。他低下頭,從西裝口袋裏拿出帕子,先是仔細地為她擦淨濺在衣服上的米粒,才去管自己的手。
他的手上已經一片淡紅,隱隱地疼著。
道具組準備的粥,表麵是溫熱的,但下麵卻還是滾燙。
易明修擦淨了手,便把那粥放在一邊,認真拂過少女額上散落的碎發,“待在我身邊不好麼?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但是,你要陪著我。”
易明修一字一頓地說著,神色還是溫柔的,卻讓人不寒而栗。
他說的時候,語氣和聲音都輕之又輕,像是刮在人骨頭上,一字,一句都必須珍重地對待,不能忽視。他的表情一直是深情又溫柔的,但那種深情卻到了偏執的程度。
青年隻是斂著眸,長長的眼睫撒下一片陰影,所有人都看不清他的神情,卻能感覺到他此時在壓抑著內心的某種興奮。
他穿著最為禁欲的西裝,戴著文質彬彬的金絲眼鏡,膚色蒼白,發絲微長,真實地讓人感覺到最原始的欲望。
那是西裝袖也掩飾不了的偏執和瘋狂。
……
“卡!”
導演撫著下巴,看向顧綏的目光帶著些探究和好奇。他一直聽說這個過氣的小明星演技爛到無可附加的程度,隻憑一張臉能看,可今日看,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易明修是他讓編劇臨時加的一個男配,台詞隻有幾句,人物形象也不豐滿。
劇本上寫的隻有幾個詞——斯文敗類、瘋狂、深情。
而顧綏就憑這幾個詞就把這個人物給演繹了出來,還能讓人清楚地感覺到,這是個有血有肉的真實的人,而不僅僅是個人設而已。
剛剛在鏡頭前他看到的——易明修被女主推開,被熱粥燙到手時眼中閃過一絲的詫異,卻沒有絲毫慍怒。
愛一個人愛到瘋狂的程度,是會無限原諒她的。但被傷得次數太久了,那溫柔就了一絲狠厲和悲傷。
而這些,劇本裏全都沒有。
場記和其餘人直到導演喊‘卡’才反應過來,剛剛那場表演讓他們都代入其中,忍不住被那樣深情的易明修吸引,又有些怕他那種反社會的人格,會傷害到自己。
這樣的愛太熱烈,熱烈到扭曲,不是所有人都願意擁有的。
再一看,場中的青年在導演喊了‘卡’之後,又重歸溫柔恬淡的氣質,對著攝影和副導微微頷首,“麻煩了。”
“……”
場記已經拿著場記板在機位旁看呆,看到青年瞬間轉換過來的神情才如夢初醒,繼續著自己的工作。
這次顧綏的戲份,一遍過。
在旁邊看著的周揚‘臥槽’一聲,懷疑人生。
這還是他以前認識的那個顧綏嗎?怎麼忽然變得演技那麼好,他在旁邊都看呆了。
周揚跑到顧綏身邊,興奮地往他胸口錘了一記,“你行啊!什麼時候磨煉出來的演技?還不告訴我?”
顧綏猝不及防,被他錘得差點踉蹌,卻謙遜道,“隻是還能看得下去而已。”
他沒有演戲的經驗,隻從原主的記憶中得知在這個世界裏,演員的本質就是把一個故事原原本本地呈現給觀眾。
與戲劇不同,戲劇會誇張,而演戲則是越自然越真實越好。
這更貼近顧綏的本身,因為他之前在古代時就是妖界首席外交官,口才和交際是他的強項。見人說人話、見仙說仙話,他要是演起戲來,連仙界那些神仙也看不出他是演出來的。
周揚卻誇張道,“看得下去?那可太看得下去了!”
他忽然壓低了聲音,湊在顧綏耳朵邊上說,“你和那小花簡直是兩個極端,你是3D,她是二維。”
周揚想著,現在這演員掙錢也是越來越容易了,那叫演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