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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 檢察院。
胡瑤敲敲半開的門框、推門進去,找到了癱在椅子裏唉聲歎氣了一上午的驢臉。
她輕輕把她給他帶的花茶放到桌子上,但驢臉還是神情呆滯,毫無反應。
胡瑤隻能叫他:“呂檢?”
驢臉驚醒一般, 猛地抬起頭:“你說我容易嗎?!”
胡瑤嚇了一跳, 兩隻手縮在胸前,一動都不敢動。
驢臉憤憤地繼續:“來到檢察院以後, 我兢兢業業、累死累活, 錢沒賺多少,頭就快禿了, 眼看工作終於有了起色, 天降一個何檢察官!跟他做同事,我能短命到少活十年!可能是老天看出我命不該絕, 讓他走了,結果我的好日子這才過了幾天,又冒出來一個熊小時!”他激動地吐沫星子亂飛, “自從!自從那個熊小時踏進檢察院的第一天起!我就再沒一天順心!”
昨晚他對她選擇的尊重,已經被事業受挫的現實磨沒得一幹二淨!
胡瑤放下手想了想,怎麼都覺得不對勁,明明就是你沒查清楚案子、證據被熊律師搶先找到了嘛。
但前輩同事已經這麼悲痛了,她也不可能往傷口上撒鹽,隻能表示關心:“那這次的案子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就抓錯了唄。幸虧我還沒說要起訴,不然,唉……”
他歎了口氣, 扶住頭,瞥向手邊放著的熊小時的資料,打蚊子似的一巴掌拍上她的照片!
這巴掌下去,他的手掌正好遮住了她的嘴巴和下巴,隻露出熊小時的上半張臉。
就這麼掃了一眼,他的眼神突然頓住,皺著眉湊過去,仔細研究起來。
胡瑤覺得這裏沒她的事兒了,正打算悄悄撤退,驢臉冷不丁跳起來,把熊小時的照片紙一折疊,也不顧愣在旁邊的胡瑤,拿著紙撒腿跑出去,看見田桃閨蜜的那個圓臉女檢察官,一把把她攔住,抖著那張紙:“你看!”
“看什麼?”
“你看這像誰?”
圓臉女檢察官正忙著,一看是熊小時的照片,隨口就敷衍他:“老呂,你琢磨了好幾個月了都沒琢磨出她像誰,你突然來問我,我哪能知道。”
”哎呀,”驢臉不放手,強調說,“你看她的上半張臉,你看她的眼睛!”
正好科長背著手從走廊路過,看到他的兩個手下,也不動聲色探著腦袋看了一眼。
別說,這一眼看過去,他也覺得挺眼熟。
他嚴肅地“嗯”了一聲,皺著眉開口:“這不是那個、那個、譚……”
看著科長想說又說不出口的樣子,驢臉馬上配合,大力點頭:“對,就是她!”
……
路邊,譚芷戴了副銀邊眼鏡站在傘下,即使現在暴雨傾盆、她的半個肩頭已經被雨打濕,她的姿態依舊完美得無法挑剔,妝容精致無瑕,一套昂貴的西裝筆挺服帖地穿在身上,連兩隻挽起的袖口都沒有絲毫的褶皺,隱隱帶著種令人高不可攀的冰冷的距離感。
看著熊小時狼狽不堪的樣子,她皺起眉:“怎麼又在哭?”
熊小時意識到她又哭了,趕緊一吸鼻子,胡亂把眼淚抹幹淨。
但她抹著眼淚,對上譚芷的眼睛,卻第一次沒有馬上躲閃得把視線移開。
她抿抿嘴唇,問她:“當年,你把小爺爺是主犯的證據交上去,你後悔過嗎?”
譚芷看了看她,轉過身:“跟我來。”
譚芷的辦公室在泰格律所的高層,有獨立的休息室。
她拿出新的毛巾給她擦頭發,又從衣櫃找了套寬鬆的運動服讓她換上,態度十分自在。
熊小時默默接受著她的安排,努力掩飾起自己的局促。
看熊小時收拾好,譚芷倒了杯熱的蜂蜜水,放到熊小時麵前的茶幾上:“當年那個案子,你聽說了多少?”
“隻聽說了大概。”
畢竟事情涉及其中的人是她的媽媽,其他親人即使談起來,多少也會記得避著她。
但就是因為他們對她特殊的態度,熊小時對這件事反而更加敏感、更加關注。
譚芷撩了撩頭發,坐到她的對麵。
年近五十的人,身上卻沒有留下任何被時光侵蝕的痕跡,時光留下的,隻有她一舉一動間成熟優雅的韻味。
“那個案子,並不是什麼要命的大案,隻是一個詐騙案,涉案的也隻有兩個人,所以到最後,案子唯一的爭執點,就是主犯到底是誰,是我的當事人崔先生,還是你的小爺爺熊敬聲。當時兩方說法不一,如果雙方都按自己的說法堅持下去,由於證據不足,最後判決下來,無非是各打五十大板,刑罰相同。但那個時候,我找到了熊敬聲才是主謀的證據,所以我提交了證據,最終,熊敬聲被判十年有期徒刑,崔先生被判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