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膽,怎能叫大將軍的名諱!”
“是是,我們這就走。”白芷廢話不多說,直接拉著清荷,逃命般地狂奔而去。清荷跟不上,嚷道:“小姐,等等我。”
行禮剛剛結束,裴江裴老將軍和慕屠蘇神色和悅地出來,下台階,朝門口走去。慕屠蘇目光偶爾一瞥,見一抹身影越飄越遠。他眸色漸深,靜靜凝望。
裴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嬉笑:“咦?你怎對那婦人看得這般入迷?從你臉色看來,你似乎受到了什麼驚嚇?莫不是白日見鬼?”
慕屠蘇失笑,笑得無比苦澀:“這真要是見鬼就好了。至少……我還能妄想,她沒嫁人。”
裴江聽著糊塗:“屠蘇,阿九說你自從陪你母妃來了趟白馬寺,變得沉默許多,我那時覺得阿九這孩子又犯病了,如今看你來這白馬寺的種種表現,我也覺得有點問題,怎麼,喜歡上白馬寺附近尼姑庵裏的小尼姑了?人家不肯為你還俗?”
慕屠蘇笑答:“不,比這更慘。小尼姑情願喜歡和尚也不喜歡我。”
“喲,那以屠蘇的性格,該是會把那和尚調到京城的龍安寺當方丈了。”
慕屠蘇回:“裴叔叔原來真不了解我,我會讓那和尚還俗,還幫他娶妻。”
“那小尼姑怎麼辦?”
“她繼續在尼姑庵裏當尼姑,讓她死了這條心。”
裴江一愣:“那你怎麼辦?”
“自然陪她常伴青燈。”
“屁話。”裴江忍不住啐一口。
慕屠蘇不反駁,笑而不語,末了,補充一句:“尼姑庵與鳥獸為鄰,偶發禽獸之事,無人知曉。”
裴江又啐了他一口:“禽獸!”
他笑,目光卻飄得很遠。
白芷見著自家的馬車,便立即飛奔上了車,令車夫火速驅馬離去。柳氏見白芷這模樣,不禁問:“芷兒,怎麼了?”
白芷隻道無事。話多的清荷可憋不住:“小姐一聽世子在寺內,就這德行了。”
柳氏愣了愣,柔聲說道:“芷兒,你與你心上人尚且清白之事,沒同世子講明?”
“娘,此事你就別操心了。”
“怎能不操心?我就你一個女兒。”柳氏眼底閃過一絲悲涼,“你和你父親是我這世上唯一的牽掛。”
白芷一聽到柳氏還那般在乎白淵,心裏憋氣:“他寵二娘之時,可把娘放在他心裏一寸?”
柳氏不再說話,隻是眼底藏了淚水。白芷看在眼裏,難過在心,她安撫著柳氏,撫摸柳氏的手背,無聲無息。如果家裏一直這樣就好了,雖然父親不再寵娘,但至少在娘看得到的地方,讓她安心。娘安心,便是她白芷最大的喜事。她不求什麼,隻求老天就這樣讓她白家窩在這小小的蘇城吧。
可她一回家,丫鬟便喚她去大廳,還命柳氏一同前去,她心頭升起不好的預感,一般家訓都會去大廳,還讓她娘一同前去,那麼便是——她犯事了。
她能犯的事,除了劫信燒信還有什麼呢?
果不其然,她前腳方跨進大廳門檻,白淵一掌拍了過來,扇在她臉上,結結實實的疼。本來白淵還想再扇幾個巴掌,卻因白芷被柳氏死死護在懷裏,讓她幸免於難。
一向淡定的柳氏痛哭起來:“老爺饒命,芷兒犯了什麼錯,為何要這樣打她?”
“你養的好女兒!”白淵氣得牙癢癢,吹胡子瞪眼,“她居然買通來福劫去我捎給芍兒的信!你問問她,這是什麼意思?”
柳氏愣了愣,看了看她懷裏沉默不語的白芷:“芷兒,快向你爹解釋你為何要這麼做,快!”
她要怎麼解釋?說她知道白淵做京官後會拋棄她和母親,帶著二娘和他寶貝兒子去京城,從此不管他們死活?她可以這麼解釋的話,她肯定會大聲地去解釋!
柳氏見白芷一直沉默,又著急又氣憤。
白淵在一旁冷笑:“你妹妹嫁了個好人家,你心裏不平衡,要怪隻怪你自己不爭氣。當年那門好親事是你自個兒毀的,你怨不得人。我寵你妹妹,是因為她比你懂事!你別以為你劫了信,我就會寵你,對你這不爭氣的女兒,我是徹底失望了。”白淵恨恨地看著她,又想打她。
柳氏一邊哭一邊護著白芷,嘴裏喊著:“老爺,饒命!”
二娘在一旁假惺惺地當和事佬:“老爺,莫要生氣了。我想芷兒是在家裏待著悶了,不如讓芷兒去她舅舅家待一個月吧。”
柳氏的老家正好在邊防處,幾乎與戰場臨著,如今戰事將近,局勢動蕩,讓白芷去那兒,能不能活著回來都是個問題。
然而憤怒的白淵卻接受了二娘的建議,拂袖道:“你到你舅舅那兒思過一個月再回來!到時候你會知道做我女兒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
白芷冷笑,這真是天大的諷刺。她不哭不鬧地說:“謝謝爹高抬貴手!”
一旁的柳氏哭得梨花帶雨,甚是淒慘。
柳氏是桐城人,而桐城在光輝王朝與南詔的邊界處。它地勢崎嶇,多山環繞,乃光輝王朝邊防重鎮。桐城是以農業為主,卻是以奴隸交易繁盛而得名。桐城奴隸交易集市有各種不同的奴隸,美豔妖嬈的碧眼波斯舞女,憨態實幹的大壯士,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全能才子,再或者武藝高強的世外高人,總之,你想要什麼,那兒應有盡有,任顧客挑選。能進奴隸交易集市之人,首先得付黃金十兩的門票錢才能入場。所以進去拍賣奴隸的主兒,非富即貴。
白芷一直好奇那奴隸交易集市,幾番想去,奈何這黃金十兩對她來講太貴了,她負擔不起。此番前去,她自然也不敢想著奴隸交易集市之事,她不是去遊玩,是思過。
白府大門外,停著一輛靛藍錦布木刻雕花的馬車。
自從白芷被白淵下令去舅舅家思過,柳氏就沒少哭過。柳氏隻有一位哥哥,是個擁有好幾千畝地的大農民,在桐城是響當當的農業大戶。白芷年幼時在舅舅家住過一段時間,因當時性格驕縱,大小姐脾氣重,惹得小表妹常常哭,疼表妹的表哥十分不待見她,常常惡語相待,神情裏充滿了厭惡。後來她回蘇城那天,表哥抓了好幾隻癩蛤蟆偷偷放在她的馬車上,嚇得她病了差不多半年。之後柳氏便不再帶白芷去舅舅家省親,生怕再來個“病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