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為什麼,他的劍遲遲不能刺進一分?腦海中不由自主地閃現這十年的一幕幕,當他難過孤單的時候,是舞兮給他陪伴和安慰;當他被主人責罰的時候,是舞兮為他求情與他一起承受;當他執行任務受傷的時候,也是舞兮寸步不離地守候與照顧……
十年的光陰,十年的情誼!他沒辦法當做什麼也不曾發生,更沒辦法相信,她已經不是她!
他的劍終究無力地垂下,然後絕決地轉過身,無比自責痛苦地朝著廢墟方向跪倒下去。他嘶啞地喊道:“主人,夜銘無用,不能給您報仇!如果一定要用一個人的鮮血來祭奠您的在天之靈,就用夜銘的!”
說著,他飛快地舉起手邊的長劍,用力地刎向自己的脖子!
“不!”舞兮見狀大喊一聲,飛身奪下了他手中的利劍,她怒喝:“你瘋了?難道你以為你死了,主人就會活過來嗎?”
她扔下劍,蹲在了夜銘的身邊,握住他的手說道:“就算你死了,這一切也已經發生了,再也無法改變!阿銘,不要再這麼傻,好嗎?”
夜銘掙開她的手,一雙清澈的雙眸中竟然閃爍著淚水,他道:“我和你不一樣,我沒有辦法做到你那樣冷靜淡漠!我曾經恨過她,可是現在她真的死了,我卻沒辦法原諒我自己。舞兮你知道嗎?除了你之外,我隻有她和幽冥宮了……”
他說的每一句話,舞兮都能理解。如果她還是原來的那個舞兮,或許她也沒辦法做到這樣淡定。其實阿銘也好,阿舞也好,他們對辜無情都是一種十分複雜的感情,有感激,也有仇恨!有時候仇恨會多一點,有時候感激又會多一點,很難說清。
舞兮歎了一口氣,道:“從今以後,你要開始學著為自己而活了。”
“為自己?”他苦澀一笑,“我還能為自己而活嗎?難道一個人活到二十歲,竟可以將從前的一切全部抹去,從新來過?”
“阿銘……”看著他這樣,舞兮有些擔心。
夜銘看向她,問:“你是不是還要回宣王府?你執意要留在那裏,究竟是為了什麼?”
舞兮沉默了,也猶豫了……
她為了什麼?為了自己的力量能夠與獨孤炙和獨孤壽相抗衡?為了讓寧氏的冤案沉冤得雪?阿銘,原諒我不能將這些告訴你,原諒我隻能一個人在這場戰爭中廝殺。
夜銘看見了她的沉默,也看見了她眼睛裏的為難,他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可是他知道一點,他已經被他關在了心門之外,再也無法走進絲毫。
他落寞地站起身,緩緩道:“阿舞,我曾經以為我們會一輩子在一起,一輩子相依為命,可是現在我知道,你已經選定了你未來的路,而你的這條路上,不再需要我。”
“阿銘……”
夜銘擺擺手,牽強而飄渺地笑了笑,“阿舞,我會當過去的十年隻是一場夢,我會永遠為了夢中的你,而祝福。”
他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然後飛快地轉身離開,消失在了夜色之中。舞兮怔怔地看著他離去的方向,心裏竟然空空落落,隱隱作痛。她想起了幽冥宮中夜銘為她喂藥的情景,想起了她遭受杖刑之後夜銘的深夜來訪,也想起了蠱毒發作之時他用鮮血交換辜無情的解藥……
這個人,總是在為她付出,而她,又為他做過什麼呢?她留給他的隻有傷心的回憶,隻有飄零的未來,而他,竟然還在這樣的時刻,說他會為她祝福。
夜銘,是否從今以後你我真的如同陌路?還是這一生,你我再不能相見?她眼睛一澀,這時候她攤開手心,那手心中竟然有一粒暗紅色的藥丸,而這顆藥丸,與她上次在幽冥宮服用的那一顆一模一樣,正是梅花蠱的解藥!這種解藥雖然不能永久解除梅花蠱,卻能在每月蠱毒發作之時,將蠱毒封印起來!
舞兮隱忍的淚水終於流淌而下,夜銘,即便是這樣的時刻,你還記著舞兮體內的梅花蠱麼?即便你認定了舞兮的背叛,你還是不忍舞兮遭受梅花蠱的折磨麼?舞兮小心地將解藥收了起來,然後施展輕功,向宣王府方向飛去。
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一抹朝陽的光輝呼之欲出。而在汀蘭水榭的書房內,獨孤諾卻一夜未眠,就那樣站在窗邊一動不動地看著從小徑那端走進汀蘭水榭的方向。他臉色淡定而沉著,沒有露出絲毫焦慮與生氣,因為她說過讓他相信,所以他就算等候一夜也不會有任何懷疑。
嘴角邊不經意地浮起一抹淡笑,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獨孤諾也會如此執著地去相信一個女子?腦海中不禁閃現她的一顰一笑,像一隻溫柔的手,輕輕地撥弄著他的心弦。
“王爺。”一直守候在門外的緋月喚了一聲,有些擔憂地說道:“舞兮姑娘這時候還沒有回來,要不要派人去找找?”
“不用。”獨孤諾淡淡地否定,說:“她會回來,而且很快就會回來!”
緋月有些疑惑,如果王爺這般肯定舞兮姑娘會回來,那又何必一直守在這裏,連睡覺也不肯?她遲疑再三,還是勸道:“王爺,清晨露重,您還是去床上歇會兒吧?如果舞兮姑娘回來,我會馬上告訴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