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薄削的雙唇揚起好看的弧度,他湊近她的耳際,又問:“若你回來,發現我已經死了,你會如何?”
他竟沒有發現,此時的他,就如同一個孩子,執拗地想知道自己在她心裏究竟有多重的分量。
可她呢,卻沒有立刻回答……如果他死了,她會如何?心痛?不,何止是心痛。
她輕輕地一歎,說:“如今的我,已經不能沒有你。所以我不敢想,不敢想如果你真的死了,我會如何。諾,你是我所有的幸福……”
她的話音還未落下,他便已經吻住了她的雙唇,吞沒了她所有的聲音,仿佛要將她方才說的話帶給他的幸福全部都吞下去,永遠擁有。
十二年前,他以為他此生都不會再幸福。可如今,他感覺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隻因他有她。
他在心裏暗暗說道:阿舞,不論未來發生什麼,本王都不會辜負你今日的這番話,本王定會讓你成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子。
雲城之內,劍雙騎著駿馬疾馳而過。他的臉色仍然鐵青,仿佛帶著某種抹不去的罪惡。如今的他,才知道什麼叫做人算不如天算。他拿了辜無情的情蠱,原本想將獨孤諾逼至絕境,不想最終卻是傷害了獨孤炙。
他至今沒有想明白!那個女人就算再怎麼恨獨孤炙,也可能將自己的身子獻給獨孤諾啊!曾經的她,是那樣愛著王爺,為了王爺,她什麼都願意做!可為什麼,為什麼事情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劍雙痛苦地皺眉,腦海中想起了那一夜的那一幕:當獨孤炙昏倒在獨孤諾的帥帳之外,他和劍雙將他帶了回來,可是回來之後,他卻仿佛變成了一尊雕塑,一句話不說,隻是死死地握著一雙拳頭。
直到今日,當獨孤諾的軍令下達,讓他率軍從東邊出擊,阻擊北燕大軍。那時候,獨孤炙的眼眸才終於似活物一般地動了動,但是他最終說出來的,卻是無力的三個字:回雲城。
那一刻,戰爭仿佛已經與他無關。
他回到了雲城,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一如那時候寧慕兮跳下懸崖之後,他數月將自己關在靖王府的那間洞房之內。
劍雙心中擔心,卻又無可奈何。誰讓他劍雙,是造就這一切的元凶呢?坐騎終於停在了雲城的一座官邸前,劍雙利落下馬,腳步匆匆地走進了宅邸之內。在這座離戰火並不遠的宅邸內,卻有著令人想象不到的安靜。除了暗影樓的幾個親信,並無其他人。
劍雙來到一個房間門口,問伺候在外的人:“王爺怎麼樣了?”
那人回答:“已經好幾個時辰了,裏麵沒有任何動靜,屬下也不敢貿然闖進去。”
“幾個時辰?”劍雙的臉色微微一變,這一次,他心裏的傷究竟有多深?那個女人,怎麼忍心……
他猶豫片刻,這才讓守在門外的人退下,自己推開門走進了房間。
當門打開的那一刹,一股酒氣撲鼻而來,而稍顯昏暗的房間裏,桌案一片狼藉,地上還有酒杯的碎片。而在離桌子不遠的地方,獨孤炙靠牆而坐,他的手仿佛被什麼東西劃破了,在滴著血,而他,卻全然不覺。隻是閉著眼,享受著這酒醉之後片刻的安寧。
劍雙一步步地走過去,他跪在他身邊,喚:“王爺。”
獨孤炙幽幽地睜開眼眸,目光有些黯然地看著他,然後又閉了起來。或許,他不願意見到劍雙,見到他,就會讓他想起那一夜的那一幕,想起那個女人如此決然地走過他的身邊,走向另一個男人。
他一直在想,兮兒,為何你看不見本王眼睛裏的痛苦,為何你看不見本王心裏的傷,為何你不相信本王當初的無奈與現在的後悔……
他苦苦地笑,當初你說過,你就是要讓本王悔恨終生,現在你終於做到了,看見你走進他的大帳,本王的心裏真的後悔了。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你的目的達到了,還是不肯告訴本王你就是寧慕兮?難道在你心裏,真如你當初所說,隻希望我們從未認識過?獨孤炙不自覺地握起手,受傷碎裂的瓷片更深地刺進了他的掌心,鮮血再次流了出來。
劍雙的眸色一緊,可那些勸慰的話在這個時候,卻是一句也說不出來。對他而言,所有的勸慰都是無用吧。
空氣似乎有些冷凝,許久,劍雙才想起自己來這裏的初衷,他沉聲道:“宣王……他已經率軍退回了霍蘇城。”
獨孤炙依舊麵無表情,隻是周身卻傳來一種更冷冽的氣息。
劍雙又道:“這一戰,宣王的確損失了很多兵馬,可是北燕也傷亡慘重,如今據守淩霄城,短時間內,應該不會貿然出戰。王爺,現在我們……”
獨孤炙冷冷一笑,他睜開眼睛看向劍雙,問:“你又有了什麼好計謀?”
劍雙一怔,隨即垂下頭,低聲道:“屬下不敢。”
獨孤炙目光如劍地看著他,許久才稍稍收回了目光,他想要站起身,卻在起身的時候身形一晃,劍雙手疾眼快想要扶住,他卻固執地甩開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