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海沉默片刻,突然伸出手,從旁邊侍奉的人手中接過一樣東西,看著舞兮問道:“姑娘可還記得這是什麼?”
舞兮凝神看去,此刻江大海手中拿著的,竟然是獨孤壽的龍泉寶劍。
舞兮一驚,獨孤諾一驚,這周圍的文武大臣以及帝都百姓,也都大吃一驚!龍泉寶劍,難道,難道皇上還是無法容忍一個女子闖入軍營,要用龍泉寶劍將這女子就地正法?就在眾人驚愕的時候,江大海卻大聲說道:“皇上口諭,舞兮姑娘有勇有謀,才德兼備。霍蘇城一戰、疑雲陣一戰,舞兮姑娘均立下了汗馬功勞。雖為小女子,卻有兼懷天下的大丈夫之心。特赦舞兮擅闖軍營之罪,並賜龍泉寶劍,以表朕心。”
話音落下,許多人都歡呼起來:“皇上英明!皇上英明……”
舞兮的眼睛裏有些許的波瀾,或許,這是她不曾預想到的結果,當初她混入軍營,不是為了捍衛疆土,也不是為了天鳳百姓。可許多事情,就是這樣在不知不覺中真真切切地發生了。
獨孤諾神色稍稍和緩,那冷鷙的臉終於又恢複了些許溫度。他已經做好傾盡一切保護她的準備,可是現在,看來是不需要了,最起碼現在是不需要了。
江大海將龍泉寶劍雙手呈上,他道:“皇上說了,昔日在倉央行宮,你說無功不受祿,現在你功不可沒,這寶劍應該是受之無愧了。”
舞兮暗暗垂眸,當獨孤壽一道聖旨斬殺了寧氏全族的時候,她怎麼會想到有一天,獨孤壽會賜予她如此重要的龍泉寶劍。為了寧氏枉死的親人,她不能接受獨孤壽的東西!可也正是為了寧氏枉死的親人,為了繼續走下去,終有一日可以為他們洗刷冤屈,她又不得不接受!
她不能違抗皇命!
想至此,舞兮抬起頭,輕輕一笑,雙手將江大海手中的龍泉寶劍接下。
這時候,江大海大聲道:“恭迎宣王殿下回都!”
“恭迎宣王殿下回都……”
“恭迎宣王殿下回都……”
無論是朝中大臣還是帝都百姓,全都自動向兩邊散去,讓出一條路來,獨孤諾就在這條路上,牽起了舞兮的手,一步一步地向著宣王府的方向走去。
沒有人注意到,在帝都城牆最高的地方,夜銘孤身站立,他的手中劍已經出鞘,如果方才那柄龍泉寶劍是要取舞兮的性命,那麼他手中的劍一定會更快地刺出去!因為,他此生唯一的使命,就是保護舞兮。
而現在,他隻是站在這裏,默默地注視著她的身影,注視著她那般信任地將自己的手交到獨孤諾手裏。
皇宮之中,勤政殿內。依舊是燈壁輝煌,依舊是暗香嫋嫋,隻是空氣中多了一絲冷寂,整個宮裏侍奉的宮女太監,皆是微微垂首,輕手輕腳,仿佛怕驚擾了什麼。
而在寢殿的龍榻之上,獨孤壽軟軟地枕著靠枕,一雙手無力地放在一旁。他看上去消瘦了不少,一雙眼睛有些許的凹陷,目光混濁卻仍舊努力想撐起一絲精神。
回來了,終於回來了。
如今,整個帝都都在為他的回歸而歡呼,朝中呈上來的奏折多半在為他請功,幾乎是一夕之間,他宣王獨孤諾的名字,就響震天下,讓整個天鳳朝刻骨銘心,驚歎不已。
他身為他的父皇,竟從未想過會有這樣一日。
一直以來,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獨孤炙的身上,對於獨孤諾,他幾乎是刻意的忽視。而他,在過去的這麼多年,也從不在他麵前展露絲毫。他的心,應該是恨的吧?獨孤壽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苦澀和複雜,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江大海的聲音:“宣王殿下到……”
獨孤壽眸光微微一滯,隨即抬眸看去,但見獨孤諾一身錦緞衣袍,玉帶束腰,金冠束發,器宇軒昂。他一步步走進來,依舊如同過去那般淡定自若,隻是眸色中多了些許過去不曾有的冷然沉穩。
“兒臣參見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獨孤諾跪在地上,行大禮。
獨孤壽看著他,凝頓幾秒之後,方才抬起手,說:“平身。”
獨孤諾聞言,優雅站起身來,毫不避諱地看向獨孤壽,語氣淡然地問:“父皇的身子,可好些了?”
“嗯。”獨孤壽輕輕應了一聲,隨即看了看江大海,道:“你們先下去,朕有些話,要單獨和宣王說。”
江大海點點頭,領著眾位宮人向外麵走去。
整座大殿變得更加冷寂了,獨孤諾的嘴角微微上揚,他頓了頓問道:“不知父皇,想對兒臣說些什麼?”
獨孤壽看向他,看著這個讓他有些陌生的皇子,他隱隱歎息,說:“朕老了,對嗎?”
“怎麼會?”獨孤諾笑了笑,“父皇尚在壯年,如何就老了?不過是身子有些小疾而已,太醫不是說,已經見好了嗎?”
獨孤壽搖搖頭,道:“朕的身子,朕自己明白。可朕雖然老了,眼睛卻還看得清楚。諾兒,這一次你征戰北疆,當真是為天鳳立下了大功。每一次邊疆傳來捷報,都讓朕欣慰不已,也驚訝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