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民營收費的療養院,說是公立免費地福利院還貼切一點,甘歆一邊想,一邊過去扶起了老人,老人說不清楚話,咿咿呀呀了半天,甘歆才意識到他是在感謝自己,她忽然由衷地有點心酸的感傷,蘇博暉……是不是也過著這樣無助可憐的生活?
好在蘇博暉的境遇要比甘歆想象中好得多,他依然穿著柔順的襯衫,頭發被整齊地梳理過,正坐在病床上看著窗外風景,有著和這幾格格不入的精致與妥貼,甘歆自己都沒有發現,她竟然由衷地舒了一口氣。
“噔噔”,甘歆敲了兩下門,暗自活動著自己臉上的肌肉試圖表現出一個平和又不熱忱,正常又不冷漠的麵無表情。
“來了?自己坐吧。”蘇博暉沒回頭,似乎很確定門口的人就是她,然後在甘歆的疑惑裏他隨口解釋了一句:“這裏的人不會敲門。”
甘歆頓了一下,聽話地打算找張椅子,卻發現整間屋子除了蘇博暉坐著的那張病床再無任何落座的地方,她在是和蘇博暉一人一頭共看夕陽還是背靠背各占一邊裏糾結了一下,最後決定還是站著吧。
“來,坐這裏。”蘇博暉忽然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語氣慈愛又和善。
甘歆頓時汗毛倒立,暗自懷疑眼前這個蘇博暉是不是被人換過了,還是其實這隻是個背影聲音相似的老頭?
她踮著腳一點一點挪過去,從正麵確認了確實是如假包換的蘇博暉,還是不敢坐過去,站在一邊表示:“我站一會吧……額坐了一整天了,嗯。”
蘇博暉對於她明顯的推脫並不強求,依然看著窗外的風景,指了指問道:“怎麼樣,好看嗎?”
甘歆本來在觀察蘇博暉到底哪根筋不對了,聞言順著他的手就看出去,隻見窗外正對著一座小山,雖說是冬天,但山上並不顯得凋敝,一排排的鬆柏附上墨青的大衣,前幾天下過的雪還沒消,星星點點掛在上麵,夕陽殘血正半掉不掉地掛在一邊,幾種顏色放在一起,讓這間窗戶忽然有了一種畫框的感覺。
“好看。”甘歆誠實地回答他,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對麵的這座山看起來有些眼熟。
“我也覺得。”蘇博暉的聲音聽起來很是溫和,說完這一句之後就繼續沉默著看向窗外,直到斜陽一點一點掉下去,屋子裏漸漸暗下來。
如果是平時,甘歆肯定不會陪蘇博暉沉默著待這麼久,按照他們的相處慣例,蘇博暉有事給她打電話,甘歆接到電話來報到,蘇博暉開門見山把事說完,甘歆幹脆利落馬上離開,彼此誰都不會拖泥帶水。
今天甘歆也打算走這個流程的,但蘇博暉忽然悠悠開口輕聲說了句“陪我待一會吧”,這種明顯示弱的話從蘇博暉嘴裏說出來對甘歆的衝擊不言而喻,在聯係一下進門前護工的惡劣態度,甘歆幾乎認定了蘇博暉在這裏的可憐遭遇,一瞬間覺得自己實在不孝,於是毫無掙紮地乖乖接受了蘇博暉的要求,硬是陪他盯著窗外的山崖直到暮色四合一點也看不清為止。
“過來坐。”蘇博暉起身按亮了燈,坐回去後又拍了拍自己身邊空著的位置招呼道。
可能是之前沉默的共處有一點溫馨,甘歆這次沒有很明顯的抗拒,一言不發地走過去坐下了,不過卻是坐在了離蘇博暉指的地方稍遠一點的地方,她還是無法跟他這麼親近的接觸。
蘇博暉也沒有強求,但甘歆餘光一瞟,卻發現他看起來並不是不在意,眼神裏影影綽綽地似乎有幾分落寞,甘歆於是不自覺地又往近移了一點,這次她清楚地看到,蘇博暉明顯有了一點喜悅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