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布滿了烏雲,如同飽浸墨汁的大棉被,低低壓在頭頂,烏雲深處電蛇遊走,雷蟒奔竄,仿佛在醞釀著毀天滅地的力量,狂風席卷,暴雨傾盆,老天爺瘋狂宣泄著怒火。
就是這麼個極端惡劣的天氣,使得李秘的隊伍流落荒島,李秘孤身尋找避雨生火之地,誰想到卻發現此島並非無主之地!
發現了那個獨木舟雨棚之後,李秘也是心頭大駭,可就在這個節骨眼上,他竟然遭遇到了偷襲!
雖然能見度非常低,可李秘對刀光劍影已經不陌生,與張黃庭的對練,程昱對自己的逼迫,或許李秘在刀法上並無長進,但卻與手中刀劍產生了親近與熟悉的感覺。
眼下也是發自本能,反手便是一刀!
“叮!”
一串火星子濺射開來,黑暗中的人影難免輕咦了一聲,估摸著也沒想到李秘的刀鋒竟如此堅利。
李秘同樣感到非常吃驚,因為戚家刀削鐵如泥,早先王士肅用環首刀來拚鬥,讓李秘如削蔥一般一截截斬斷,可這突襲者的兵刃竟然同樣堅韌無比!
一刀逼退來犯之後,李秘便大聲喊道:“且慢動手!”
然而李秘話音未落,那人再度劈過來一刀,李秘隻能舉刀格擋,福至心靈,便用了一招戚家刀法出來!
那人被逼退之後,想必也是非常驚訝,李秘可顧不得這許多,趁著這個空檔又要說話。
“別動手,吾乃蘇州府……”
然而他話還未說完,對方的攻勢再度席卷而來,今番卻沒再給李秘說話的機會,刀法行雲流水,勢大力沉,迅疾如風,狂暴如雨,當當當是越打越急促,李秘起初還能招架,到得後來,也有些左支右絀。
不過古怪的是,經曆了初時的手忙腳亂之後,李秘卻詭異地發現,對於他的刀招,李秘竟然能夠料敵於先,而且越打越順,不似生死相搏,反而像你一招我一招的對練,而且竟然是同一套路!
李秘與張黃庭對練之後,對古武也有了全新的認識,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有時候看起來軟趴趴的一套武功,隻有深諳其道,才能感受到其中蘊含著多麼強大的力量。
也正如此時的情況一般,李秘幾乎可以確定,對方使用的也是戚家刀法!
那人想來也已經看出了李秘的套路,此時便退開來,朝李秘問道:“你到底是甚麼人,為何懂得戚家刀法!”
李秘聽得此人口音,也不是官話,但李秘竟然聽得懂,因為此人說的是福建莆田等地的客家話!
客家話從古到今,改變非常的小,所以李秘還是能夠聽懂的,此時李秘便用客家話回答道。
“我是蘇州府吳縣的捕快,本來要到崇明沙公幹,沒想到遭遇風暴,流落至此,冒犯了主人,還望原恕則個。”
那人聞言,當即反駁道:“胡說八道,一個小小捕快,去崇明沙作甚!”
李秘對此人身份一點都不了解,自然不可能說實話,此時便扯謊道。
“是押送一個流刑的犯人,到崇明沙衛所服役……”
李秘如此一說,那人想必也是信了,不過仍舊有些慍怒道:“你既是捕快,又如何懂得戚家刀法!”
在這個問題上,李秘倒是不想扯謊,便朝他答道:“自是師父教的。”
那人沉默了片刻,而後冷聲冷氣地問道:“師尊姓吳名諱惟忠。”
李秘心裏也是打著小算盤,此人既然懂得戚家刀法,而且如此精純,想必是戚家軍嫡係,吳惟忠的名頭該是無往不利,與以往一般好受用的。
然則沒想到的是,那人聞言,當即便怒了,朝李秘道:“竟是吳惟忠這條老狗,難怪你這賤人會在公門當差!”
“我本想放你離開,既然你是吳老狗的弟子,便留下狗命來!”
如此一說,那人又舉刀來攻,李秘也沒想到吳惟忠的名頭非但不管用,竟然還惹來殺身之禍,也是大驚失色。
不過有了適才捉對廝殺的經驗之後,李秘也不再慌亂,可李秘又再度失算,因為此人一出手,便是雷霆萬鈞的招式,隻是一交手,李秘便被一記暗腳,踹到於地,想要再起身,刀頭已經頂住了他的眉心!
“千總,岸邊還有二十來人,弟兄們全抓起來了!”
李秘剛剛被製服,那黑暗之中又傳來一道聲音,那人的幫手也趕來了!
其實看到這些獨木舟之後,李秘便已經推測得到,從獨木舟的數量來看,這島上人數還是不少的,所以此時來人,李秘也就不奇怪了。
李秘放眼看時,四周圍影影綽綽,腳步沙沙,而後便聽到了船員們驚恐萬狀的嘈雜聲。
這些人在雨棚下點起火把來,李秘也終於看清楚他們的麵貌來。
但見得他們都留著大胡子,頭發胡亂綁著,上身精赤,下身則是破舊發白的犢鼻褲,一個個赤腳光身,人手一柄戚家刀!
他們的眼眸之中充滿了殺氣,如同暗夜之中的紅色燭火,雖然一個個曬得黝黑,但身體健碩如鋼鐵鑄就一般,古銅色的肌膚在火光照耀之下,竟散發著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