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冠軍的父親是名將李成梁麾下守備,雖然如今李成梁已經被罷免,歸家養老,但他的兒子李如鬆,正是今次備倭的總兵官之一。
吳冠軍喝多了些,便與李秘等人說起自家父親,自然也就說到李成梁這明朝的名將來。
李成梁祖上是漢人,唐亂的時候躲到朝鮮去了,到了大明朝,由從朝鮮內附了大明。
李成梁是個少有的將才,抗擊蒙古,消滅建州女真各大部落,鎮守遼東三十年,取得大捷之功至少十次以上,可以說是大明朝開國之後二百多年中,極其少見的名將,戰功赫赫,大名鼎鼎。
當然了,李成梁也不是完人,雖然總督遼東三十年,但也犯了不少錯誤,誇大軍功爭搶軍功的事情也沒少幹。
而且他性格太過高張,居功自傲,早幾年已經被朝廷罷免,鎮壓寧夏等地叛亂的軍事行動,他都沒有參加,隻是虎父無犬子,他的兒子李如鬆也成了獨擋一麵的名將。
吳冠軍的父親乃是李成梁的親信,一路從遼東走出來,也是血雨腥風,屍山血海裏摸爬滾打出來的,軍功也是實打實的,自是門楣光耀,位高權重,今番備倭,吳家也是倍受青睞。
吳冠軍不是個能隱瞞的人,加上三五碗酒下肚,自然也就甚麼都說了很出來。
這些信息對於新科武舉人而言,也是難能可貴的,雖然他們都是將門子弟,其中也有不少家中煊赫的,但也有不少是尋常武生,一隻腳剛剛踏入官場,就能夠了解到這麼多內幕消息,也讓他們信心倍增,對吳冠軍更是賣力結交。
張黃庭是個多變機巧之人,本就善於偽裝,各種場合也都遊刃有餘,早先還有些緊張,可進入狀態之後,也是八麵玲瓏,得了不少好感。
李秘對這類社交活動並不是很感興趣,讓趙廣陵留下,照看著張黃庭,自己便離開了鷹揚宴,回到了理問所衙門。
李秘也確實累乏了,從下午便開始睡,醒來的時候外頭已經黑了,卻也不知是甚麼時辰。
秋冬丫頭知道李秘跟甄宓越發親近,也不怎麼來打擾,平日裏照料秦涼玉,兩人倒是越發親近起來,畢竟她一向將自己當成李秘的奴婢,而秦涼玉又是甄宓的劍侍,兩人難免有些惺惺相惜。
不過甄宓到底不是個伺候人的,但凡李秘受傷或者外出應酬,其實都要找秋冬這個熟手來照料李秘。
今夜也是一樣,李秘醒來之後,見得秋冬丫頭趴在桌子上,油燈都差點燎著她的秀發,也有些心疼,便把她抱到了床上,自己去廚房走了一遭。
這廚房的灶火都冷了,李秘也沒甚麼念想,隻是回到茶廳,吃了幾塊冷糕。
這才剛吃了一會兒,甄宓便走了進來,李秘見她臉色難看,心頭也有些不安起來。
“怎麼了?”
甄宓:“趙廣陵和張黃庭出事了,你去看看吧。”
“出事了?別人找他們麻煩,還是他們找了別個的麻煩?”李秘也沒想到,這鷹揚宴上不是談笑風生麼,怎地到了晚上就不得安生了?
甄宓搖了搖頭,朝李秘道:“細情我也不曉得,隻是吳縣的捕快派人過來,說是有一群武舉人在軟玉窟吃喝玩樂,出了人命,張黃庭和趙廣陵也在其中……”
李秘本就出自吳縣衙門,虎丘詩會山門前又為了維護公差們而不惜得罪別個,吳縣衙門的弟兄們也將李秘當成自家人,這案子先報到吳縣衙門,衙門方麵派人來通知李秘,也是交情。
甄宓對詳情也不是很清楚,李秘拄著拐杖便快步走了出去,與甄宓一道坐著理問所的馬車,便趕到了軟玉窟這邊來。
軟玉窟是姑蘇城內名氣比較大的葷館子,平素裏接待的非富即貴,尋常人是去不得的。
李秘也知道,這妓館也分成兩種,一種以女樂為主,藝術欣賞和享受才是消費的主要目的,與這些煙花女子談情說愛打情罵俏,卻很少有人真的霸王硬上弓,用銀錢來買肉體享受,這種叫做清館。
而另一種比較低劣一些,目的明確,場麵下流,去了就是直奔主題,低級的叫窯子,高級的便是軟玉窟這樣的葷館了。
清館裏那些個女才人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給人文雅的視聽盛宴,而葷館裏的頭牌同樣是十八般武藝樣樣能來,可惜並非琴棋書畫吹拉彈唱,而是床上的十八般武藝!
去窯子又太低級,逛清館又不過癮,似軟玉窟這種地方,最適合那種沒有真情懷,卻又想附庸風雅的人群。
這些個武舉人都是富貴人,不過又不像文人那麼雅致,按說官員是不能明目張膽去妓館,這是嚴禁的,但你散衙之後微服私訪,深入群眾,體察民情,別人也說不出個好歹。
再說了,武舉人這才剛剛放榜,嚴格來說兵部和吏部還沒有行文,他們到底還不算是官員,去軟玉窟慶祝慶祝,胡鬧一番,也是挑不出甚麼毛病的。
李秘與甄宓趕到軟玉窟之後,吳縣的公差已經將地方都封鎖起來,那些個恩客都集中在了大堂裏,一個個衣衫不整,醉眼惺忪,醜態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