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幹嘛!媽的強盜!”他怒道。

確實是強盜。假假又被拎了起來,看來是跟這夥人來搶自己的。

接著假假便聽到了雜亂的碰撞聲,可以想見是雙方兵戎相見了。

他感覺自己在這個老煙腔手中被拎來拎去。脖子上的皮勒得他直翻白眼,快斷氣了。

突然,噗的一聲!

假假感覺一股溫熱的液體撞擊到了自己身上。

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刺激著他的鼻尖,令他胃裏泛起一陣惡心,身上黏糊糊的——大概是出人命了。

“你……你……你殺……”另外一個假假沒聽過的聲音響起。話中滿是抖擻。

“廢物。那麼多年過去了,連主子竟也不認得了。你們,讓現任的長老天乾子過來。”老煙腔說道。

“你是誰!竟敢直呼我們……”一個暴躁的聲音響起。

話還未說完,聲音戛然而止。

假假想象著是一個一劍封喉的場麵。心中更加覺得拔涼拔涼的。落在這個變態手裏,要完。

這個人是誰?修為肯定極高……主子?天乾的主子?敢直呼天乾的最高長老——乾坤子!?

假假心中大驚!根據無敵的說法,地位能高過天乾長老的,隻有乾坤子。

可是在無敵口中,乾坤子不應該是這種暴戾的樣子啊。如果是,這究竟是兩百年前的乾坤子,還是轉世後的乾坤子。心中的疑團更甚,假假決定繼續裝死。

可是那人並不如他願。他將假假往地上一丟。

“汪……汪……”幾聲凶戾的犬吠在假假耳邊炸開。

假假嚇得一抖擻,猛然睜開眼睛,看著站在自己跟前足有半米多高的狼犬。

那狼犬低伏在地,擺出攻擊的姿勢,兩眼猩紅,齜著獠牙,黏黏的口水流出來,喉嚨裏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音。

這是一隻準備化妖的古狼犬。

假假嚇得四肢發軟,趴在地上完全動不了。他最怕狗,更何況這不是普通的狗。

“你……你……你們想幹嘛?”他抖著聲看向四周。足有七八個人圍著他。中間為首一個帶著麵具的黑衣人。不僅帶著麵具,還將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的,連頭發絲都看不見。

地上血泊裏躺在兩個人。

“白六。別裝糊塗了。你知道我要什麼。”黑衣人看著他說。

假假看著他,不答話。

那人手一揮,狼犬猛地向假假撲去。

“等等!我說——!”假假嚇得大叫一聲,向旁邊一滾,堪堪躲過了狼犬的利爪。

“小狼回來。”那人下令,狼犬看著假假,不情願地轉身。.

那人走到假假跟前,袖口一甩,一條紅色細繩像蛇一般纏上了假假的脖子。

假假對這玩意兒再熟悉不過,是捆妖繩,不是什麼厲害法器,但以自己目前的狀態,卻掙脫不了。剛剛在百裏擒妖陣耗費了他不少妖力。

“白族長當年可是狡猾得很,他的兒子,我不得不防著點。帶路吧,白六。”那人冷冷道。

“我命都拴在你手上了,還能耍出什麼花樣來。”假假嗤笑一聲,往前走去。

那人跟了上去,像遛狗一樣。

“哼哼……”那人亦笑了兩聲,道:“白六,天堂圍底下的東西是什麼呢?你知道的,對吧。”

假假心跳很快,他想到了老白當年的事。

“你當然知道。”那人自問自答。“那是一道精魂!一道上古精魂。你們貓靈族守了他幾千年。不,是囚禁了他幾千年。讓他永無見天之日。你們,是罪惡的看押者施暴者。而我的使命,便是解救他出來。”

假假繼續往前走,步子卻不由得放緩。剛剛被潑了半身的血,如今血早就涼了,濕濕黏黏的毛搭在他身上,他冷得不住抖擻。

當年,老白確實告訴過他。裏麵封著的,是一道精魂。那道精魂集天下之正氣,魂力無窮。精魂的元神曾有大恩於貓靈族與人族,元神散後,留下精魂,由當年貓靈族的祖先會同各大玄門義士將精魂封印於天堂圍之下,由貓靈族世代守護。

據說,封印,是精魂的元神自己請求的。因為他生於無形,不死不滅。元神散後,精魂便不會有前世的記憶,是好是歹,全憑驅策精魂之人。說到底,他就是一個沒有記憶的武器。

再多的,世人便不知道了。隻知道精魂有個名字——勾陳。

勾陳入夢,四甲清明。在封印期,精魂會長期處於沉睡狀態,四甲一輪回,也隻有在精魂蘇醒的時候,才可解開封印。

後來,滄海桑田,幾經日月更迭,最終留在天堂圍的,隻剩貓靈族。

世代守護,成了他們存在的意義。貓族就是這樣族群,受人之恩,便會以命相報。

而人類,卻在文明與智慧的崛起之時,拋卻了他們的信仰。

貪念一起,便是毀天滅地的災難。精魂,成了人人覬覦的法器。而貓靈族的滅族之災,便是由此開始。

假假想著,不自覺伸出了爪子。憤由心生,悲自來。蕭喬或許便是這浩浩隊伍中的一員。不然,他有什麼理由欺騙自己。

“白族長當年可是把我們騙慘了。自散修為,他那一招狸貓換太子,真可謂悲壯至極。唉……可惜了最後死得連渣都不剩。”那人的聲音輕飄飄地自麵具下傳出來。

假假渾身抖得厲害,仇恨灌滿他全身。當年他父親當著他的麵自散修為,化為一道渾厚的精魂。那一刻,他看著父親魂骨相離帶來的痛苦,父親俊朗的麵容扭曲得可怕,至今仍時常出現在他夢裏。他以自己的精魂以假亂真,設套由掠妖族擒去。掠妖族由此錯過了解封勾陳的時機,精魂再次沉睡了兩百餘年,如今四甲已過,掠妖族終究卷土重來了。

“白族長硬氣得很,任我們如何拷問他的魂魄,他都死抵不鬆口,天雷地火全給他試了一遍,最後在煉妖爐裏沒熬住魂飛魄散了。”

假假腳步一停,突然猛地轉身飛撲到那人身上,那人急速抬手擋了一下,假假對著他手腕發了瘋地狠咬下去。

那人痛得叫了一聲,手用力往外一甩,假假撕下他手上一塊皮肉整個貓飛了出去。他撞到地上,啐了一口血出來,連帶著仇人的皮肉。

狼犬護主,他剛一著地,狼犬便飛撲過來,對著它那根細細的毛腿咬了下去。

“啊——!”他疼得抽搐。

“畜生回來!”那人手揮捆妖繩,對著狼犬抽了一鞭,生怕它把假假咬死。

狼犬跳回主人身邊,假假縮著身體抖了一會,低頭一看,大腿一個血窟窿。疼得他幾欲昏厥。

那人握著自己在滴血的手腕,隨意從衣服上扯條不帶給自己包了起來。他看著假假,眼神透著寒意。

假假看得出,他在極力控製想立馬殺了自己的念頭。

“繼續帶路,白六。”那人終於在幾個深呼吸之後,再次揮手將捆藥繩套在假假脖子上。

假假甩了甩暈眩的腦袋,他將頭戳進雪地裏,狠命蹭了幾下,試圖用冰冷的雪讓自己清醒一點。

這招確實有效,他站了起來,拖著一條流血的貓腿往地下河走去。

經過剛才那一泄憤,他一路走得很安分,偶爾想到蕭喬,止不住擔心他會不會出事,但又酸溜溜地想,他那麼能耐,能出什麼事,自己擔心他才是傻。

走了半小時,他們到了地下河洞口。

“從這裏下去。”假假不情願地說道。

“廢話!誰不知道!我要的是你帶我們進去!裏麵那麼多通道,誰他媽知道哪條有坑!”那人怒道。

假假猶豫了一會,極不情願地往洞口走去。眾人跟著走了進去。

與上次蕭喬一起來沒什麼不同。一入地下,一股濕冷的寒意侵入骨髓,凍得他大腿上那個血窟窿都沒了知覺。

眾人打開了電筒,他一邊往沿著河岸走,一邊想著如何讓這群人相信他,並跟他進到那天的幻象裏。

“我若帶你們進去,可以放過我嗎?”他問道。

“你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那人語氣冰冷,纏著他脖子的捆妖繩又緊了緊。

“橫豎都是死,我幹脆現在死好了,省得給你們折騰來折騰去。”假假說完,便往地上一趴,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

那人被堵得沒話說。最後擠出一句話:“帶我進去,便讓你走。”

“先把你的臭繩拿開。”假假語氣強硬道。

那人思量片刻,見洞內空間不大,料想假假也難以逃脫,便收了捆妖繩。

假假這才又站起來不情不願往地下河上遊走。沒多久,便來到了那天那一排洞口前。

“怎麼走。”那人開口道。

假假左右掃了一下,隨便挑了左邊一個洞口要進去。

他剛走兩步,咻的一聲,後背覺得一陣皮開肉綻火辣辣的。

那人用力甩了假假一鞭。疼得他嘶得抽了一口冷氣。

“這條路,我已經走過了。”那人壓著怒氣說道。

假假歎了一口氣,一副奸計被識破的模樣。他轉身走到河中間的石板上,渡過了河。終於慢吞吞地走到了那天那個洞口裏。他心裏其實發怵得很,裏麵的幻象實在太厲害,他並不能保證自己帶他們進去的同時,能全身而退,但此時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就是這裏,穿過通道便是。”他說著看了眼洞內,暗暗記下距離,方位。

從踏進洞內那一刻,他便閉上了眼睛。他憑短暫的記憶慢慢往裏走。他記得這條通道很短,當時他進了的時候,看到裏頭的光,便進入了幻境裏。

他走了幾步,緊張地豎著耳朵聽,片刻,身邊幾個人鬼叫了起來,接著是電筒落地的聲音。他知道,成功了。

趁此機會,他也不睜眼,立馬扭頭往反方向跑,跑出洞口便安全了,他心裏這樣想著,甚至有點沾沾自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