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將摩托車停靠在路邊,他跨下車,點了一根煙,倚在摩托車車座上。

假假剛想跳下載貨箱,譚雅卻死死抱著他。

“到家了,沒事了……”假假無奈安慰道。

“小姑娘嚇著了,沒事,你就坐上麵。”大叔拿煙指了指譚雅。

假假又隻好調整一個姿勢坐好。

兩人沉默了許久。

假假一直盯著他,大叔手上的煙已燃了一半。

“你是不是他……”假假終於問了出來,聲音有些發抖,眼裏全是期待。

“是不是他很重要嗎?”大叔側頭看他,眼睛有些渾濁。假假琢磨不透他的神情。

“怎麼不重要?!重要!非常重要!當然重要!很重要!”假假有點語無倫次,他衝著大叔喊道,激動得甩開了譚雅的手,他爬到離座椅最近的地方,手用力抓著載貨框的鐵框邊緣,探了半個身子出去,肩膀不住地輕顫。

譚雅被他嚇得蹲在一旁不敢吭聲。

“不是。”大叔將煙頭丟到地上。

“你騙人!!”假假吼了一聲,用力錘了一下鐵框,整個載貨箱都顫了幾顫。他像瘋了一樣又狠狠錘了幾下,歇斯底裏道:“你有他的妖力!你會他的妖法!你會他的招數!你身上有他的妖氣!你騙不了你唯一的兒子!!老白!”

大叔看著他,楞在那良久,而後緩緩走了過來,抬手放在假假腦後,讓假假的頭靠在自己肩膀上。

最終歎了口氣,道:“那你便將我當成他吧。但我確定,我不是你口中的老白,你也不會是我的兒子,我壓根沒結過婚,更不會有什麼兒子。我……出生時便異於常人,出生時便有了這一身妖法。我時常會做一個夢,夢到自己養了一隻白貓,看著白貓,就像看著自己孩子一樣。後來我見到了你,我確定,就是夢裏那種感覺。妖法的主人已經死了,但是他的某些東西,我相信是刻在了我生命裏。”

大叔說的很平靜,甚至這種平靜在假假聽來帶著一些殘忍。

假假趴在他肩上,用力咬著唇,任眼淚流到大叔衣服上。老白死的時候,自己還是個小貓,連人形都化不了。就在今晚,他以為老白回來了,但是這個人告訴他,他不是。自己的父親,確確實實死了,兩百年前就死了。他留了一身妖法於凡人身上,一並將他對自己的疼愛留在了這個人身上。

但到底,這個人不是他。他真的不會再回來了。

“孩子,你叫我老白,叫我爹,叫我父親,或者叫我爸,都是可以的。”大叔輕輕拍著他的肩膀說道。

假假用力吸了幾下鼻子。

從他肩上移開,輕聲道:“謝謝叔。”

大叔愣了一下,拍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最終什麼也沒說。

假假擦了擦眼睛,架著譚雅跳下了載貨箱。

“早點回去休息吧,這女娃今晚也夠嗆的。”大叔坐上了摩托車。

“嗯,叔你小心點。”假假看著他說。

“那……我走了。”大叔說著踩下了油門。

摩托車的轟隆聲響起,假假覺得腦子跟著嗡嗡地響。他抬頭看著大叔的背影,視線一下子又模糊了。

“叔!”他叫了一聲,“謝謝你讓他以另外的方式活著。你對我來說很重要。”

“小子,我早將你當兒子了。快回去吧!”大叔回喊一聲,摩托車向前駛去。

假假看著摩托車的車尾燈消失在公路上,心裏空蕩蕩的,他轉身對譚雅說:“我們回去吧。”

譚雅見假假對她說話,立馬又跑了過來,緊緊抓住了他的胳膊,眼裏仍是未退盡的恐懼。

“……”假假。

他拖著譚雅慢慢往別墅走,到了院外的大門口,他看了眼,未鎖。

他抬手扯了扯譚雅的手,道:“喂,到家了。安全得很。”

譚雅不答話,死死抓著他。

“你……你這樣,我……我們會讓叔叔阿姨誤會的!”假假苦口婆心道。今晚自己的行為已經非常奇怪了,還不知道怎麼跟蕭喬媽媽解釋,自己這樣跟譚雅回去,就真的百口莫辯了。

譚雅仍是一聲不吭,手抓著他仍輕輕發抖。

今晚的事情對常人來說是夠驚險,況且,他不知道麵具人對她下禦魂術的時候是否有做過其他的什麼,這事大概會成為她一輩子的心理陰影了。

這樣想著,假假又有些愧疚,畢竟,是因為自己別人才找上譚雅的。

他歎了口氣,由著譚雅抓著,推門走進了別墅。

“你還回來做什麼。”蕭喬沙啞的聲音突然響起。

假假一抬頭,發現他就站在院子的路燈下。左臂掛著繃帶,他披著一件皮外套,外套上薄薄地罩著一層霧水。

他眼睛紅得可怕,定定地看著假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