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緩緩行駛起來, 微風拂開馬車側麵的簾子,外麵陽光灑了進來。尹氏側頭,看著外麵春色,唇畔抿出一個笑意,淡淡說:“希望可以盡快過上安靜的日子吧。”
尹氏要去的莊子,就在城外不遠的地方。央央送母親到城門口後,又折回來了。
晚上等嬴鴻回來,央央拉著他去內室:“我娘去莊子上了。”
這事情嬴鴻已經有所耳聞,他點點頭說:“我聽說了。嶽父應該也是為了保護嶽母, 隻是暫時讓她出去避一避,等事情過去了,自然會再接回來。”
“如今天尚未暖和起來, 莊子上又髒又冷的,我娘身子那麼嬌, 怎麼受得了。而且,去了莊子上, 就未必是安全的。爺,您可不可以暗地裏派些高手保護我娘?最好寸步不離那種。”
雖說父親那樣做,是有原因的。但是不管什麼原因,近來父親的一係列行為,都讓央央感到寒心。
所以, 她也不指望父親去給母親什麼保護了。
嬴鴻想了想,點頭道:“這是自然的。”見妻子始終苦著一張臉,連個笑容都沒有, 嬴鴻走過去,靠近了些,“這幾日都沒見你真正開心過,知道你為嶽母擔心,但是自己身子也要保重。”
“我怎麼能不擔心?世子爺,你告訴我,我爹兵行險著替陛下這樣賣命,這事情是穩贏不輸的嗎?”央央其實從開始就覺得事情並沒有想象中那麼簡單,也沒有他們說的那樣輕鬆。
鳳嬌娘勾結外賊,這已經是牽涉到邦交的國之大事。
既然是大事,又驚動了陛下,甚至讓父親這樣一個朝廷二品大員親自犧牲“妻子”去算計這樣一個女人,這能是小事嗎?既然不是小事,就一定會有風險,又談何一定能成功?
嬴鴻握住央央手,鄭重說:“我向你保證,不管是成是敗,我都會護得你跟嶽母兩人的安全。絕不讓你們兩個受到一點傷害,行嗎?”
央央心裏轟然一暖,嘴便撇了起來,眼眶也熱了。
不可否認,此時此刻,她是真的被眼前這個男人的溫柔跟深情給打敗了。他對自己那麼好,他事事都哄著自己、遷就著自己。
再想想過去,想想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央央總覺得對不起他。
她那麼胡鬧,那麼愛耍小性子,甚至,在與他成親後,他對自己心裏依舊裝著一個別人都能表示包容……她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得到的。
如今再回想過去的一切,央央隻覺得自己蠢,隻覺得自己當初是被迷了心竅。
這麼好的男人放在眼前,她不知道珍惜,卻一心撲在那個心裏根本沒有她的男人身上。她覺得……自己真的是可惡極了。
“對不起。”央央沒忍住,哭了起來,哽咽著撲進嬴鴻懷裏。
嬴鴻略有些意外,卻也還算鎮定,隻是麵含淺笑將人緊緊摟住。此時此刻,他能感受得到,這個小女人的心,算是真真正正牽在自己身上了。
他們之間,再沒有別人。
央央哭得凶,嬴鴻想等她哭夠自己停下來,但等了很久,央央還是一直在哭,嬴鴻這才說:“哭什麼?”
“我覺得自己以前錯了,覺得自己有眼不識泰山。”央央此刻倒是完全放下了從前的那些小驕傲,感情一旦徹底釋放出來,她便也不再藏著掖著克製著自己了,隻一股腦兒全說了出來:
“你待我的好,我知道的。我以前太任性了,總覺得你不是一個好人,是我帶著偏見看人了。”
“我現在才覺得你好,是不是有些遲了?”央央仰頭,望著頭頂上的男人。
嬴鴻卻說:“不遲。”
央央問他:“我從前那麼胡鬧,又那樣針對你,你為什麼還要喜歡上我?母親托人給你說媒,哪個不比我懂事比我對你上心啊,你怎麼都沒瞧上?”
這個問題,嬴鴻其實也自己問過自己,最後的答案是……沒有答案。
感情這種事情,誰又知道呢。遇上了,就是緣分。
既然是緣分,他自然是要牢牢抓住的。
其實起初的時候,也不是非她不娶。隻是後來陛下說要在宗師或者勳貴中選一名適齡女子冊封公主遠嫁和親,他無意中得知皇後有意選她和親的時候,搶先一步求皇後賜婚。
當時的反應,他也沒有經過多少深思熟慮,隻是覺得,憑著本心,自己願意那樣做。
而且,是非那樣做不可。
後來成親後,朝夕相處下,他對她便越發不可自拔。
愛她,便願意包容一切。
如今隻慶幸,他終於等來了她的真心。
對於央央提出的這個問題,嬴鴻隻玩笑著說:“你以前不總是覺得我喜歡跟顧澄之比嗎?所以,既然你喜歡顧澄之,我便要你喜歡上我。所以,我處心積慮娶了你,留你在身邊……”
央央瞪圓眼睛看著他,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嬴鴻卻笑得樂懷,輕輕敲了敲她腦門說:“真信了?”
央央認真想了想,說:“我覺得,這個可能性是有的。”
突然從他懷裏掙脫出來,嬴鴻方才有些失神,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央央已經離他挺遠的了。
嬴鴻望著她,央央也望著他。
央央說:“我說怎麼我那樣對你,你還非要娶我呢。原來,是為了打擊報複啊。我現在知道了,我很傷心,爺您滿意了嗎?”
嬴鴻不過隻是想與她開個玩笑,卻不料,素來不會說笑的他,突然碰了個釘子。
此時此刻,也隻能盡量挽救,他較勁腦子想了一番,才說:“我剛剛是想逗你玩兒,你別當真。”
央央卻有些得寸進尺的意思,別過頭去:“反正您既然能說出這樣的話,就算心裏不是完全這樣想的,卻也有過這樣的心思。您根本不是真心對我好的,您就是想打擊報複。”
“好了,現在你贏了,我輸了,我一無所有了……”
央央哭著要跑,嬴鴻卻從後麵抱住她。
“放開我!不要你碰我!”
嬴鴻親了親她略涼了耳垂,嗬出熱氣灑在她耳垂上,深情告白:“我對你的心思,你難道真的一點看不出來嗎?我方才說的那些,你真的信以為真了,還是說,你現在這樣生氣,是故意裝出來懲罰我的?”
“要不要我把心挖出來給你看,你才相信我的真心。”
央央被他撩得麵紅耳赤,最後隻能放棄,隻說:“那你逗我玩,我就不能逗你玩兒了嗎?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嗎?”她撇著嘴巴,一臉的小委屈,“您就是欺負我。”
嬴鴻笑了一下,手輕輕捏住央央下巴,略俯腰,就含住了央央嫩唇。
“我們生個孩子吧……我當爹爹你當娘,我們這個小家,也該添個新丁了。”嬴鴻吻得激烈而又瘋狂,央央覺得自己都快要窒息了。
滿腦子裏,都是孩子。
她也想要個孩子了。
想跟他組成一個完整的家,一家人一輩子都幸福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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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姨娘醒了。”鬆兒見鳳姨娘眼皮子動了動,立即跑到外間來向徐敬笙報喜,“姨娘醒過來了。”
徐敬笙立即站起來,衝進內室去,撩袍子坐在床邊……整個動作,一氣嗬成。
“鳳娘,怎麼樣?”他關心地問。
鳳嬌麵色蒼白,嘴唇也幹烈,整個人氣色顯得十分不好,有氣無力問:“老爺,我這是怎麼了?”
徐敬笙略沉默片刻,才說:“你不小心中了毒,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
“中……毒。中毒?”鳳嬌一臉茫然,“我怎麼……咳咳咳,怎麼會中毒。老爺,這是怎麼回事。”
鬆兒候在旁邊,立即就說:“姨娘,您不曉得,是夫人身邊的青方在您的湯裏下的毒。還好您命大,那湯喝得少,這才撿回了一條命來,否則的話,您現在怕是……”
桐兒扯了扯她袖子,鬆兒這才閉緊嘴巴不再說話。
鳳嬌強撐著身子想要坐起來,奈何體力不支,隻才坐起來一點,又倒了下去。
徐敬笙按住她手,緊緊攥住,安撫說:“你好好休息,我會留在這裏陪著你。”
鳳嬌望著徐敬笙,蒼白的麵上浮現一絲笑意來:“我真是沒用,總是害老爺擔心。”
徐敬笙握住她手的力道重了一分,嚴肅說:“事情我已經徹查了,也給了你一個公道。你且放心養身子,不會再有事的。縱然再有事,也有我陪在你身邊,無需擔心。”
鳳嬌眼睛漸漸紅起來,眼淚也流了出來,她說:“原來我上半輩子所遭遇的那些不幸,是老天爺在考驗我。如今我覺得,自己是這個世上最幸福的人。”
“老爺,為了你,我什麼都願意做。”
徐敬笙卻笑了一聲:“不需要你做什麼,你隻好好的呆著就行。藥要及時喝,不能學小孩子那樣怕苦不喝藥。”
“老爺放心吧,我已經不是孩子了。”
“那你好好休息,我晚上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