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馨挑了一本莎士比亞的《哈姆雷特》,竟然還是英文珍藏版,喜悅之色不覺飄上眉梢,再隨手翻了一些書籍,也全是密密麻麻的蝌蚪文,眼前這個圖書館收藏之書竟都是英文書。
在美國呆了三年,英文水平怎麼說都是有大幅度的提升,所以閱讀起來並不費力。溫馨打開那盞有些陳舊的琉璃燈,將原本有些深邃的幽暗之中畫出了一格光明,溫馨捧著書有滋有味地讀了起來,時光安靜,唯有時鍾一格一格地慢慢走著。
宗政天衝完澡,擦著濕潤的發絲,站在門口之外,透過細縫悄悄打量著那坐在書堆之間的女子,溫雅安靜,一如多年之前他初見她時的樣子。
一時之間竟然忘了擦那濕漉漉的頭發,任由著那冰涼的水珠隨意地貼著他的臉頰掉落在衣服上、地板上。
安靜地觀看,令他想起了很多,眼前的昏暗充滿書卷氣味的書房忽的變得模糊,變成了整齊明亮的圖書館,而眼前垂頭看書的女子也悄然變成了另外一個樣子。
那時的她,還留著齊平的劉海,遮住了飽滿的額頭,隻露出一雙有神的大眼睛,和尖尖的下巴。
她捧著泰戈爾詩集站在最不起眼的那一排書架後麵,將書平攤在與她鼻尖齊平的第4層書架上,這樣一來她隻需要動動眼睛就可以看見書的內容了。
而他恰好坐在末尾邊靠窗的位置,望著窗外蒙蒙地細雨發呆,目光流轉間,就被側邊那輕盈如燕語的聲音吸引住了。
“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
初印象裏的她高高瘦瘦的,穿著略顯肥大的白色體恤和洗得有些發白的牛仔褲,遠遠看去如弱不禁風地葦草,令人擔心她會不會被窗外的某陣大風吹走。
他當時也是閑著沒事幹,就用手支著腦袋,趴在桌子上靜靜地看著那個朗讀著越來越動情的專心的她。
“我這一刻感到你的眼光正落在我的心上,像那早晨陽光中的沉默落在已收獲的孤寂的田野上。”
那脆生生的聲音不正如一束陽光在這個陰雨天增添了絲絲趣味,他的心情隨著這束陽光變得祥和起來。
那時候還未開學,又合著天氣不作美,校圖書館裏麵的人屈指可數,而在四樓的文學讀物那層,也就隻有他們兩個人,而她的朗讀就如為他特意準備的一般。
那時的他也不知是著了什麼魔,神不知鬼不覺地走了過去,恰好就站在她所在書架的對麵。
他就背靠在書架的最左邊,雙手插在褲袋口,靜靜地聆聽那算不上如何專業卻令人心動的朗讀。
而她就在書架的另一邊的最右邊,雙手負在背後,雙眸全神貫注地盯在略微發黃的紙張上麵,輕聲朗讀,讀那對她而言可以奉為摯愛的詩句。
“不要著急,最好的總會在最不經意的時候出現。”
她這樣的讀道,用一種朗朗地帶著生機的聲音,如蓬勃而發的春意,綿綿的軟又透著股堅韌的執著,這樣期待未來很美好的話在他聽來,那個最好或許就是他也不可啊。
神思一收間,他便轉了身,故意裝作翻書地樣子朝她靠近,隔著高高低低的書本,他還是看清了她的容貌,眼睛如空中高懸的明月,皎潔如雪,漆黑如玉,黑白分明,如夜下水流波光粼粼。尖尖的下巴擱在書上,轉動著大眼睛,斜著腦袋看著天花板那凹凹凸凸的橫紋,似在思考詩句的意思,又似在遙想未來的自己是否也會按照書上所說的遇見那個最好的。
她沒有發現他的存在,完全沉浸在優美的詩句之中,隨後又抬起了下巴,繼續往下讀了起來:“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我站在你麵前,你卻不知道。”
紅唇微微一抿,繼而又讀了一遍,聲音卻透著股哀愁感,那玲瓏小巧的鼻子也隨之皺了皺,自言自語地說道:“單戀苦澀,如無法償還的願望,聆聽隻能是自己,傾訴也隻能是自己。無法說出口的喜歡,如無法開放的花朵,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他在書架的另一端,看著那一張幼稚得如初中生的素顏,沒想到她腦力裏還藏著這般深刻的思悟,不由地又朝她所在的方向挪動了幾步。
近在咫尺的距離,令他可以更加仔細地觀察眼前的女孩,略顯蒼白的臉色令她看上去有點營養不良,卻一點也不妨礙她那樣美好的存在,真實地伸手可及。
她似乎發現了一句極好的句子似地,將臉挪近了書本,嘴角間的梨渦忽現,深邃迷人。
“你微微地笑著,不同我說什麼話。而我覺得,為了這個,我已等待很久了。”
“你微微地笑著,不同我說什麼話。”
一遍,兩遍,聽著她柔軟的語調一次一次地讀著,他可以發現她嘴角的梨渦愈開愈盛。
腳步朝前挪了一步,那就這樣站在了她的正對麵,透過那空隙,看到沉浸在另一個世界的她,笑得如梨雲白雪一般純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