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顧懷盞張口輕喚了他一聲:“當歸……”

他仰麵的瞬間,那張足以令世間萬物為之傾倒的麵孔顯露於眾,頓時讓周遭光景都失了色,將眾人的視線吸引去,一時間謾罵聲也絕跡,他一雙清澈幽深的眸子牢牢注視著顧懷盞。

茅山長老春風得意十足道:“諸位也都看到了,若不是有陣法加持束縛鬼仙,想必我們也會被其蠱惑心智,此等禍害實在是留不得。”

晴珊師太淚目道:“先前顧懷盞這廝屠斬綠蘿觀近百名弟子,就連箜篌仙子,也是被他二人加害,。”

茅山長老歎息道:“我茅山幾近被滅門,顧懷盞心狠手辣,先是奪本山秘寶,又殘殺我茅山弟子無數。”

他倆一唱一和,圍觀修士再次附和。

散修盟盟主道:“隨極其可惜,但顧懷盞惡積禍盈,罪孽滔天,當真是死有餘辜。”

此話一出頓時激怒籠中人,捆束住他雙手的金光繩被他輕易掙斷。

“爾等敢動他一根汗毛,我讓你們生無路,死無門!”妖治惑人的麵孔蒙上一層令人心驚膽戰的陰鷙,羅刹低語仿佛能索人性命。

眾修士驚耳駭目,大氣不敢出一聲,生怕被他記恨上。

茅山長老道:“鬼仙大可放心,我等也不是出爾反爾之人,念在顧懷盞天資卓越,受天道垂憐的份上,隻要他能將你除之,我們方可留他一條性命。”

顧懷盞道:“不可!”

晴珊師太附和道:“他病入膏肓,唯有你一死可救。你願為他自我了斷性命,也算是顧懷盞做了樁善事,活罪難逃但可免其一死。”

“切莫聽這幾人胡言亂語,你若敢照做,我便自爆元神,叫自己不得好死。若起死回生,我便再死一次,上百次,上千次!”顧懷盞暗罵怎麼萬禦宗那老賊,手腳這麼慢,半天不見人影。

茅山長老冷笑一聲道:“你以為我們不知你在打什麼鬼主意?為了對付十二將與天子峰的人,我們早有防備,即便有人能闖進來,但凡他們敢靠近一步,我們立即就取了你的性命。”

他們歪打正著,將萬禦宗的那批人馬也攔在外頭。

當歸原本在茅山長老與晴珊的言說下動了自毀的念頭,卻被顧懷盞一句話硬生生嚇退。

顧懷盞雙目死盯著他道:“不論他們如何對我,你都不能照他們說的去做。”

“話別說得太早!”晴珊師太走到他的麵前,揚手又落下,脆生生的一個巴掌打在顧懷盞臉上。

口鼻間泛起腥甜,顧懷盞將一股鮮血咽下喉嚨,神色如常絲毫不為所動。

晴珊師太道:“我看你們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顧懷盞勾唇輕笑道:“人固有一死,而我死了,會有天下人為我殉葬。”

“敬酒不吃吃罰酒。”茅山長老出手將他擊飛。

後方茅山眾弟子早有備,張開弓矢,萬箭齊發,箭箭穿破顧懷盞肉身,將他牢牢的固定在罪仙壁上。

殷紅灼熱的液體順著月白的玉璧流淌下,如緋紅水幕遮蓋住玉石原本的顏色。

卻見顧懷盞依舊雙目清明,從容不迫,除卻最初一聲悶哼,再未泄露一絲苦楚。

茅山長老陰笑著走上前道:“那就先從仙種開始,摘了天道賞賜給你這叛徒的饋贈,也算是替天行道。”

籠中人雙目欲裂,瘴氣無法抑製四溢體外,卻被光陣封鎖沒能侵襲籠外。

顧懷盞瞻望向當歸的眼中不乏柔情,他張了張嘴,淺聲道:“別看……”

眾目睽睽之下,茅山長老絲毫不掩飾貪婪意圖,徒手刺穿顧懷盞腹部。

肚中一陣絞痛,令顧懷盞張口“哇——”的一聲吐出一口熱騰騰的鮮血,他極力隱忍,冷汗順著他蒼白的麵容如雨珠不斷滴落。

“住手,住手——!”當歸聲嘶叫喊,躁動的瘴氣腐蝕了其中兩道光柱。

晴珊長老見狀對他道:“鬼仙稍安勿躁,顧懷盞的命可還在我們手上。”

當歸沉下麵色道:“那你們便殺了他好了。”濃鬱的黑霧在瞬間將他的身影淹沒。

顧懷盞忍痛作笑,偏斜著腦袋睥視茅山長老,嗤笑道:“怎麼……?找不到麼?”

茅山長老陰毒道:“我看你還能笑到何時。”

顧懷盞垂眸低聲道:“他快要出來了,不如直接殺了我如何?”

茅山長老聞言倍感不妙,手在他的丹田處忙亂的翻找那顆仙種,就連靈台都不見仙種的影子。

“不敢嗎?我來幫你,你記好了,我死了,你們一個也逃不掉。但我將……再次重臨人世。”話音落,顧懷盞周身便乍現極其耀目的極光。

茅山長老沒料到他會真的自爆元神,欲抽身來不及,被白芒所埋沒。

身為化神期的顧懷盞自爆元嬰,定會牽連茅山長老一同隕落,可白光散去後,眾人卻見茅山長老完好無損的站在原地,被釘在罪仙壁上的顧懷盞卻不翼而飛,隻餘下血色的壁麵與地麵積血證明他曾存在過這裏。

眾人此刻想要跑卻為時已晚,瘴氣滔天衝破困仙陣,將所有人吞噬其中。

鬼仙自漫天霧海中走來,出手將茅山長老腹間捅出幾個血窟窿。

“你把他,藏到哪去了?”

寒聲幽幽入耳,如同夜叉索命,叫茅山長老如陷冰窖,還沒來得及察覺到疼痛,人就已經被鬼仙提到了半空中。

茅山長老狂妄全失,戰戰兢兢地說:“我、我不知道啊,他就那麼……那麼消失了,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我。”

鬼仙垂首低笑聲連連,令所有人寒毛直豎,緊接著,伸手不見五指的迷霧中慘叫聲接連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