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瞬間是信了當歸曾經說過的話,心頭忽然浮現過他那一句‘恨不得當初就殺了你’。

他會殺了自己,他會死在當歸手中。

因有外來異物入侵、與下巴上的那隻手而無法閉合的嘴巴,半張著許久,讓透明的津液溢出唇齒,顧懷盞對此毫無知覺,渾身上下僅剩下對疼痛的感知,嗚咽聲被堵在口中無法宣泄。

“唔……”當歸仿佛也並不好受,眉頭緊蹙著悶哼一聲。

顧懷盞猛烈的掙動,令當歸不得不將他壓倒在床榻上,俊逸的麵龐完全喪失了平日裏的從容鎮定,他像一隻在瀕臨垂死邊沿掙紮的狂獸,幹淨圓潤的指甲紮透衣布,狠狠得撕刮著當歸的皮肉。

那一縷涼煙終於牢牢的穿係在他魂魄之中,令人失智的疼痛在刹那間被掐斷,顧懷盞雙眼恢複清明一瞬後便不省人事。

當歸疲乏的半闔著眼眸,力倦神疲,癱倒在顧懷盞身上,他將側過臉將右耳緊貼在顧懷盞頸間,傾聽他孱弱的脈動,他的手緩慢落放在顧懷盞胸口處,眼眉彎成月,唇角上揚,一副饜足的模樣。

不知過了幾時,顧懷盞被一陣窸窸窣窣的異響吵醒,睜開眼後欲要起身,身上的重量令他恍然憶起眼下自己的處境。

“要去哪?”當歸不願起身,雙手在顧懷盞衣下摸索著,掌腹貼著他緊致柔韌的肌理摩挲。

顧懷盞瞥見遠處鐵欄杆縫隙間張頭向裏探望的幾隻灰老鼠,連忙推著當歸的肩膀要他從自己身上起來。

他回過頭雙目無神的望著上方床頂,張口輕語道:“別……”好似極其難堪。

“你想讓我跟你走,就老老實實的別動。”當歸依舊壓著他,不許他起身,幹脆連他衣袍都解散開,“你都去了哪兒?和誰在一起……你的那位心上人嗎?”

顧懷盞在他手下難以啟齒的說道:“我沒有,你先住手。”

當歸斜睨向籠外道:“你在擔心那幾隻老鼠會看到?我這就讓它們消失。”

站在鐵欄縫隙間的老鼠哆哆嗦嗦的後退,抱團在一起,紅寶石一般圓溜溜的眼睛滿是求助的向顧懷盞凝望著。

顧懷盞抓住他的手道:“它們是來救你的,別胡鬧。”

當歸說:“救?我不需要誰來救我。”

顧懷盞將他的手從自己衣下抽出去,落寞道:“先前皆是我不對,你埋怨我也好,恨我也罷,我都接受。隻要你別再拿自己置氣,你想做什麼我都配合。”不僅配合,沒有人能看見的地方還可以很主動,六九臍橙都不是問題。

當歸抬眸掃視他一眼,還未拿定主意。

顧懷盞又道:“我身上已經有你烙下的魂印,你還擔心我會逃到哪裏去?何必將自己局限在他人的牢籠之中。”

當歸說:“是你想從這裏離開才對。”

顧懷盞揚手捧著他的臉,與他耳鬢廝磨道:“你是我傾慕之人,我不喜茅山長老看你的眼神,他人看你的目光我皆厭惡至極,更看不得你受他們拘困。”

當歸仿似聽到不可思議的天方謬談,可心中卻有極其細微的聲音,鼓搗著他,在他耳邊不斷呢喃,讓他相信、這是最後一次、再信他一次。

良久後,他眯起雙眼惡狠狠的說道:“你膽敢再騙我一次,我就將你的魂魄撕成碎片,叫你永世不得超生。”

讓人捉摸不透的大魔王狀態的當歸他都能遊刃有餘的安撫住,眼前這個三分心思藏不住的小魔王還遠遠不夠看。

顧懷盞嗬氣淺笑一聲,做出令當歸意想不到的舉動,扣住他的後腦壓向自己,與他貼麵相迎親上去。

籠外的一排老鼠整整齊齊的背過身去,小爪子還摁住耳朵,隔了許久之後才偷偷摸摸回過頭看一眼。

首要問題是被蓋在地毯下將當歸困住的法陣,困得住陣中人,卻難不倒陣外鼠,見顧懷盞將當歸安撫好後,那些穴鼠紛紛跑上前露出鋒利的大門牙,嗑起地板比顧懷盞嗑瓜子還快。

陣法繪在地磚上,地磚叫老鼠給啃缺了,當歸抬手就將籠蓋著他們的囚籠扭曲成看不出原貌,顧懷盞任他拉著,並肩從奇形怪狀的欄杆間走出去。

睚眥已率領其他妖獸將茅山的人打趴在地,顧懷盞與當歸走出地窖時,正看著他一臉不耐的蹲坐在出入口外,嘴裏還銜著跟毛毛草,墊腳的是守門的茅山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