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渾渾噩噩(1 / 2)

裴軒渾渾噩噩的回到府中,裴染早就知道今夜他是要入宮去求一道賜婚的聖旨,她心裏本來就是不滿意,彼時還想著若是陌皇真的發下旨意來,日後姬若嫁進府來她必定要好好懲治她一回,卻不想瞧見裴軒失魂落魄的回家。

裴染一個箭步上前攔住了裴軒的去路:“哥哥好走啊,吾皇的恩旨不知道幾時能夠發到家中,咱們也好同母親大人回個話,早日為哥哥操辦起來。”

從小的時候裴軒就很有君子之氣,對待這個妹妹自然是極盡寵愛之能事,從不曾責罵為難過一句,小時候裴染愛闖禍,很有惹惱了父親母親的時候,通常都是裴軒站出來替她頂罪收些責罰。可今日他心中實在難過,一聽見裴染這樣頗帶有嘲諷之意的話,不由的惱怒起來,大手一揮推了她一把,裴染還沒回過神來便已經跌坐在地上,裴軒眉頭一皺要去扶她,卻又想起剛才的話來,不由沉了麵色:“我從小寵愛到大的好妹妹,你隻管你自己心裏痛快,再不要過問兄長死活,還不滾開。”

裴染這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耷拉個臉兀自站起身來,她也是氣惱極了,心中對姬若的恨意又更深一層。她一向是個嘴硬的女孩兒,這會兒心裏雖然覺得不該這麼對自家哥哥,可叫裴軒這麼推了一把,也是心中氣不過,先退離兩步離的裴軒遠了一些,才對著他冷哼一聲兒把小臉兒略微揚一揚:“我請了樂師才重新做了徐再思的《折桂令》,愛極了那一句不會相思,才害相思。哥哥若是得空的時候可記得來我院子裏坐一坐,我叫他唱給你聽,隻怕最是能夠唱進哥哥心裏去呢。”

裴軒一抬手要打她,嘴上還要再罵幾句,卻看著她已經跑開的身影不由的歎了口氣,心下一片的悲涼。

他父親書房伺候的小廝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坐在花園的湖邊對月空想,小廝不敢驚擾了他,走到他身邊兒壓低著聲兒叫了一句,同他說:“老爺在書房等著,請郡公過去呢。”

因是裴軒有王爵在身,平日在府上這些個家丁都要喚一聲郡公,就連著他父親母親都不能夠叫一聲郎君,雖說是長輩,卻也要跟著叫郡公,更不必說責罰打罵之事,那就更是使不得的。

裴軒跟著小廝到書房的時候,他父親眼底藏不住的算計一下就落入他眼中,更惹得他把眉頭深鎖。他這頭才告禮落了座,他父親便直言不諱的問起來:“我聽染兒說,郡公今夜進宮求賜婚聖旨去了?”

裴軒點點頭,茶杯就放在一邊兒他也不吃,裴大人一見這個情形便也估摸出來這事兒沒成,把身子往後頭椅背上靠一靠:“依我說,這事兒也成不了。郡公是什麼樣的身份人家,如今也是叫衝昏了頭腦,竟生生的跑去宮裏求婚,這樣鬧上一回,隻怕皇帝心裏更要算計裴家了。”

“那依父親的意思,如今又如何?”他並不知道父親心中打的是什麼主意,可他卻知道,今夜陌皇話裏話外的意思,的確是更把裴家算在了要提防的名單之中,帝王一旦提防上了你,那多早晚你也跑不出個抄家滅門的下場,裴軒心中痛罵自己莽撞,入宮前竟沒把這層想明白了。

裴大人聽他這麼一問,去不說話,起身鋪上一層宣紙,手裏狼毫揮動,不多時寫了一個字兒在紙上,擱下筆才對著裴軒招招手:“我的意思,郡公且來看一看。”

裴軒眉頭皺一皺不曉得父親做什麼這樣神秘,卻起了身上前幾步立在桌案一旁,一下之下竟是大驚失色,直喊了一聲:“不可。”

你道如何?原來是那紙上竟寫著一個“反”字。裴軒十三歲封爵,靠的是戰功,那是替姬家守江山的恩賞,他這二十年來聽到的看到的,無一不是要對姬家江山盡忠,雖然如今年歲稍長,他多少也知道父親心中對陌皇不滿,說起來他自己也覺著委屈,裴家一世忠良之輩,卻要遭帝王猜疑。可如今父親同他說要反,他如何能不吃驚。

裴大人早料想到了他的這個反應,也不惱,徑直拿起那張紙旁火盆裏丟去,回身看了裴軒一眼:“郡公想是忘了陳留謝家的前車之鑒了。”

裴軒這才想起十來年前陌皇處置陳留謝氏一族的事兒,彼時民間有諺“公主做婦女為後”來說謝家,他們家是望族之一,輝煌了三四輩子,根基可比裴家深的多。陳留謝家生女為後,可陌皇立後之時偏偏把謝家閨女隔了過去,之後大半年的雷霆手段,謝家在朝為官者皆被革職,又以大不敬之罪將謝家滿門抄斬,果真在抄出來的家當中有大半的皇家儀仗。可是天下人心裏都清楚,人家是什麼樣的人家?從前幾代的皇後都是人家家裏的閨女兒,說不好聽的那是皇帝老丈人家,家裏頭沒些個宮裏用的東西那像話嗎?可是誰都不說,因為陌皇一心要他們死,誰敢站出來替他們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