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景昭揮了揮手,“既如此,就把他提上來吧,早朝之後趙和便去辦這件事,這也不算什麼難事。”他握了握青梔的手,“今天不用給皇貴妃請安,回去後再好生休息休息。”
這句叮囑比什麼都能體現皇帝的上心,青梔嫣然一笑,屈身恭送衛景昭遠去。
然而深宮裏的麻煩事總是接踵而來。青梔回到錦繡宮西配殿,嵐秋幫拆了發髻上的珍珠,服侍著換了家常的衣衫,又在青花海水紋香爐裏添了半把蘅蕪香,就輕輕繞過屏風在外麵守著,閉目養神。主仆二人還沒有休息多久,青梔便聽見開門的聲音,梳月躡手躡腳地進來,小聲問:“嵐秋姐,小主睡了嗎?”
嵐秋也是盡量壓低聲音,“合了眼,不知有沒有熟睡,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梳月越發低下去聲音,“是穆太醫求見。奴婢問了他,太醫說有關豐煥的事要與小主說。”
青梔聽到這裏,便起身喚道:“嵐秋,讓他進來。”
嵐秋見已經醒了,趕忙應了聲,這邊梳月過來扶青梔從貴妃榻上起來,因是合衣小憩,此刻隻需理一理鬢發,梳月又拿來一把海棠紅的花鳥團扇,為她輕輕扇著風。
穆元良盛夏的時節一路趕來,額頭上起了薄薄的汗意,怕衝撞了青梔,聽聞小主肯召見,趕緊在門外擦幹淨後才隨著嵐秋進去。
青梔笑著看他行禮,和氣地說:“等下次再見時,我恐怕就要喊一聲穆禦醫了。”
穆元良愣了愣,但很快卻反映過來,他如今是從九品的吏目,要往上升一品半才是禦醫,而他出門前,太醫院並沒有來人宣旨。唯有青梔知道晉封的消息,很顯然這一份恩典是眼前的小主為他求來,也許消息不多時就會送到太醫院。
穆元良的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到了今天這一步,總算不曾辱沒了自家世代學醫的門楣,慌忙又跪下謝恩,“小主的大恩大德,微臣銘記於心。”
青梔抬了抬手讓他起身,梳月也客氣地擺了茶,穆元良恭敬地道:“不敢勞動小主身邊的人。”
青梔便笑道:“何須這樣客氣。是為了什麼事趕著過來?”
穆元良這才又一拱手,“小主讓微臣一直盯著慎刑司裏的那個人,微臣半點不敢懈怠,每日都去摸一摸脈。然而今天一早,微臣便發現那人的病情有惡化的趨勢。如此下去,微臣不敢妄言憑一己之力可以保他的性命。”
因豐煥在紫禁城裏已經是一個死去的人,穆元良不知道提名字妥不妥當,就都用“那人”兩個字替代。
手心有微薄的汗,暑熱的天氣,又聽見這樣不順利的消息,青梔心下也不免升騰起一股不耐,“若是你竭盡全力,還能維持多久?”
穆元良拿捏了一下,才說:“多則兩個月,但最後那二三十天,他恐怕連床都下不了。”
青梔沉默了一會子,心中卻已經慢慢有了計較的輪廓。她穩聲說:“先下去吧,盡心替他救治。過些時候就該用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