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采禾的眼窩很黑,身上瘦骨嶙峋,青梔凝視一會兒她不再美貌的麵龐,歎了口氣。
“有段時間,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一件事——我與你井水不犯河水,你究竟為什麼要害我。剛到出雲閣那陣子,我非常非常恨你,一門心思隻想把你扳倒。”頓了頓,青梔的聲音裏染上了幾許低沉和無奈,“可事到如今,見你躺在這裏,什麼恨呐,什麼怨呐,竟然一下子煙消雲散。”
“想來這些時日,你過得很痛苦吧?疾病纏身,母子分離,兼著我似乎要出來了,你心裏的忐忑,恐怕不少,要不怎麼會瘦成這般模樣。”
青梔淡淡地彎起嘴角,眼睛裏的情緒十分安寧,“其實,我是來謝謝你的,若不是你,我還不知道這世上真有無緣無故的恨。你這一走,我反而有了目標。從今往後,我會更加小心謹慎,學著不留情麵。至於啟和,你放心,稚子無辜,我不會傷他分毫。”
宛如一場儀式,青梔趟過一條湍流不息的河,其間有唐思宛爭寵的歹毒,也有宋采禾莫名的構陷,看不見的刀光劍影織就一張可怖的網,如花似玉的女子如何在其間消散沒有什麼人會去追究。
好在青梔過來了,在河的彼岸,她發誓要走得比之前更好。
這是一場蛻變的儀式。
從裏間出來是,衛景昭仍舊保持著原本的姿態。啟和已經沉默下去,想來是得知母妃的病情,脈案上也沒什麼破綻更怪不到他人。而白初微正在鎮定自若地指揮宮人再橫梁上掛那些顏色慘白的素幔。
青梔上前去行了一禮,衛景昭點了點頭,“出來了啊。”
青梔的臉上浮現出傷感,“臣妾和靜妃娘娘道了個別,希望她能夠安心。”
衛景昭是很機敏的人,雖然之前對後宮的勾心鬥角不上心,但靜妃終究算是自己親手殺的,不免有些多想。他很快明白了宋采禾如果有不安心,那不安心將會是什麼。
“若你能不計前嫌,好好待啟和,朕會甚覺安慰。”衛景昭放低了聲音,以免話中的正主兒聽到。
青梔誠懇地保證,“臣妾雖做不到視如己出,也會將他當做小輩一樣愛護。”停了一瞬,似乎下定決心一般,青梔又續道,“皇上,臣妾還有件事想與您商量。皇上既然為了三皇子的成長這樣用心,不如臣妾遷宮的事也往後放一放。不然啟和到時候心裏想著,母妃屍骨未寒,那邊廂就在慶賀喬遷之喜,實在也不好。”
衛景昭皺了皺眉,把她拉到自己的身邊,“可是你懷著孩子本就辛苦,出雲閣那麼小,連宮人都住不下幾個,如何好好地伺候你還有咱們的孩子。”
青梔懂事地道:“這有什麼呢,臣妾已有生育經驗,隻要把吃食和用度都檢查好,全然沒什麼問題。”
衛景昭卻不同意,“朕如何能讓你受苦?這樣吧,出雲閣與萬壽宮近,母後那裏又絕對安全,朕晚些和母後商量商量,給你挪出個寬敞些的屋子,你先住進去,等生產之後再遷居未央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