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在青梔看來,太後高高在上,如果不是為了衛景昭往後過得順心,根本不會對自己說這些肺腑之言,但她從來不求太後把自己真當閨女一樣疼愛。本來麼,太後是長輩,亦是這後宮裏的實際掌權者,自己就該孝順。而今太後不僅從高高的神壇上下來了,還能夠體諒自己,理解自己,更會把一些發自肺腑的話拿出來說給自己聽,人心都是肉長的,青梔也願意真把太後當成葉氏去孝順。
不過青梔心中也隱隱有些感慨,看來先前真的是看錯了太後,老人家不僅很近人情,甚至連兒子的情感都計劃好了,所使的手腕都沒有一點疏漏,現在的自己,當真是拍馬都趕不上。
娘倆把所有話都說開了,之間的氣氛輕鬆活躍了起來,青梔不是拘謹的人,又還年輕,說笑打趣都是一把好手,叫尋珍把小公主抱來,柔軟的小嬰兒隻消咿咿呀呀一下,就哄得太後喜笑顏開。
“皇兒還沒給公主取名字嗎?”太後笑出了滿臉的皺紋,目不轉睛地看著繈褓中細嫩的小嬰兒。
青梔撇了撇嘴,有些不滿似的,“還沒有呢,太後您若是見著了皇上,可要幫臣妾好好地問問,女兒就不是自個兒的孩子了嗎,連名字也不賜一個。”
太後瞥了她一眼,笑道:“別和哀家打馬虎眼,皇兒多喜歡和你的孩子,看啟安就能看出來了。哀家想,皇兒一定是準備等閑下來了,和你一起取名。”
其實青梔也是這麼想的,說出去不過是和太後撒撒嬌,聽聞此話趕忙道:“臣妾剛生了孩子,想矯情矯情,您就這麼不給臣妾留個麵子。”
太後笑個不住,隻覺得如今身邊多了個小閨女,還有個小孫女,真是福氣盈門。
就為著這個緣故,太後回到延福殿後,又賞了兩份東西下去,一份自然是送到木荷軒,另一份則是送去飛霜殿做裝點之用。
六宮的妃嬪本來還對傅青梔入住先皇後宮殿的事情頗有微詞,見到太後都表明了態度,當即偃旗息鼓了。
一陣微風從萬壽宮的參天古木間拂過,飄飄搖搖地掠過了鍾靈湖,撩起輕柔的微波,在甘泉宮和乾明宮之間打了個轉兒,往積雨榭那邊去了。
積雨榭因為獨特的位置和往事,在眾人心裏,原本是寵妃才能住的地方。到了柳亦容,卻打破了這一則印象。
就連她自個兒掰著指頭都算不清楚,衛景昭究竟多久沒來這裏了。
瑾嬪平安誕下公主,晉封為妃,入主未央宮的事,仿佛長了翅膀一般火速地傳入六宮,自然也傳到了積雨榭。
那一陣清涼婉約的秋風沒有吹去柳亦容心裏的煩躁,反而讓她感到一陣又一陣的冷意。她著惱地讓宮女把門窗都關好,回到了幽暗的屋內,坐在桌案前發愣。
宮人們都知道小主因為不得寵所以心情時好時壞,這樣的時候,都不去招惹她,埋頭做自己的事情。所以沒有人看到,一個打雜的下人,偷偷摸摸地跑出了積雨榭,最終竟然走到了乾明宮門前。
青梔等到了晚上,幾乎都要入睡的時刻,終於等到衛景昭帶著一身的疲憊進了木荷軒。
想是前朝事忙,青梔很了然地沒有提自己的事,而是先讓梳月奉了去火的茶,又拿了軟墊讓衛景昭靠著,便安安靜靜地看著他,眼裏帶了幾分問詢。
衛景昭在青梔麵前從來都是放鬆的,他先對青梔笑了笑,道了句“朕好累”,便靠著椅背閉目養了會兒神。
青梔也不在意,做了個手勢讓宮人都先退出去,免得吵到衛景昭。
燈花都安靜下來,不敢爆一下,夜風沉寂,隻有窗外時不時傳來細微的聲響,那是枯枝搖曳。
良久,衛景昭緩緩睜開眼,起身坐到了青梔的床沿上。
“今天本來想著下朝之後把折子看完,便過來木荷軒,給咱們的掌上明珠取個好聽的名字,誰知最近康國那邊出了點事,朕召大臣們商議,就商議到午時,中午用過膳後眠了眠,下午把成堆的奏折批完,天色就已經晚了。”衛景昭很自然地把這一整天的過程說給青梔聽,仿佛外出歸來的丈夫,和妻子敘敘發生了什麼一樣平常。
青梔坐起身,握住他的手,“就知道景昭肯定是被朝事絆住,不然早都飛過來看女兒了。”
衛景昭的內心其實不太好受,還有些愧,畢竟青梔剛剛九死一生為自己生下來一位公主,自己卻一整天都不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