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景昭不再搭理她,提步往外走,“朕並非紂王幽王,瑾妃也端莊守禮,你隻需記得,妃嬪自裁是大罪,你若是敢死,朕就敢讓你們柳家在地下團聚。”
每一個字,都是把已經千瘡百孔的心拿出來扔在地上狠狠地踐踏。
柳亦容的嗓子都啞了,仍舊在撕心裂肺地叫喊,“皇上!”
衛景昭沒有停步。
那一疊一疊的喊叫接著傳了出去,像大風下波濤洶湧的浪,把細沙席卷而走,“嬪妾當初就是在衍慶宮看到流連不去的卜端陽,在他身上搜出純孝皇後當年把玩過的愛物,才能說服他去害瑾嬪!純孝皇後與卜端陽,還不知有什麼私情。瑾妃也是個賤婦。這後宮裏,誰都不幹淨,隻有嬪妾,嬪妾是真心愛著您啊!皇上,嬪妾冤啊,皇上……”
衛景昭回頭看了趙和一眼,隔著不遠的距離,那目光淩厲得像三九天裏樹上墜下的冰尖,趙和立刻明白過來,指揮著人把柳亦容的嘴給堵上了。柳亦容的掙紮不忿而徒勞無功,目眥欲裂地看著那道熟悉的背影漸行漸遠。
沒過多久,太醫院的人也來了,她便在幾近崩潰中被趙和領著人灌下了一碗黑漆漆的啞藥。
終於消停了,她張開口,嗓子裏發出“嗬嗬”的幹啞聲音,若是不仔細聽,還當是遠遠的地方在拉風箱。
所有可以把玩、可以打發時間的東西,都毫無例外地被搬走。曾經修繕過好幾次,衛景昭在裏麵添補了許多東西的積雨榭,隻留下明晃晃的空白。
這樣的一份淒涼與絕望,被隔絕在加了鎖的門後,那上麵雕著鴛鴦戲水,象征著夫妻燕好的情分,何雨深還在這裏的時候,積雨榭正如那畫一般,是宮裏最炙手可熱的地方,映照著今日的冷清,顯得格外陰森。小太監來來回回的收拾,激起一陣又一陣的灰塵,刁鑽地滑入柳亦容的鼻腔,激得她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最後,所有的一切塵埃落定,然而那看不到盡頭的孤獨,慢慢生長為攫取心髒的恐懼,蜿蜒地纏繞著尚還年輕的肺腑。
積雨榭外麵的人不知道其中的種種,隻曉得皇上去了,不一會兒又走了,接著,整個後宮都知道,敏婕妤得了治不好的重病,怕傳染給他人,所以暫時封了積雨榭。皇上很是重視,又深覺憐惜,準備將她冊封為敏嬪,以安柳家和病人的心。
自然,因為病重,不好挪動,敏嬪隻能住在積雨榭裏,等養好了身子再遷宮。
柳亦容不知道外界的事,更不知道自己在這樣的情況下終於得到了夢寐以求的一宮主位,隻期望家裏人能想法子把自己救出去,好歹能有自由之身和一條命。
然而衛景昭把她所有的後路都堵住了,柳大人心裏明白,女兒病重不準探望,皇上卻給了柳家極大的顏麵,已經表明了態度。柳家無論如何也不能鬧了。
未央宮飛霜殿裏的青梔知道這件事時,已經是第二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