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們都走了,太後的臉上才流露出一種無力而又悲傷的情緒,對衛景昭輕輕道:“本來今天是年夜,不該說不吉利的話,但哀家心裏有件事,必須要和皇兒商量好了,才能安心。”
衛景昭坐到太後身邊,沉聲說:“母後請說吧。”
太後道:“哀家希望明豔出嫁的日子,能提前一些。”
衛景昭怔了怔,青梔也怔了怔,太後自然不知道兩個人之前在轎中說了什麼,沒想到在“提前明豔出嫁日期”的這件事上,母子倆竟然不謀而合。
衛景昭想了想,問道:“母後是聽到什麼消息了嗎?怎麼忽然提起這樣的事。”
太後搖頭,又是一歎,“哀家這一次的病,來得雖不是勢如山倒,哀家心裏卻很明白,這副身體委實撐不了太久了。哀家若是亡故,明豔要守三年的孝,之前為她挑夫婿,本就耽擱不少時間了,再把她留下去,實在不妥,年紀愈大,旁人也要笑話的。”
衛景昭的神情顫了顫,一時半會兒說不出話,青梔上前一步急急道:“太後如何能說這樣的話?就連太醫都沒有說您的病有什麼大問題,萬萬不可有這樣的想法。”
“是啊,母後。”衛景昭的聲音有些啞,許久沒有好好看過自己的母親,到了這會兒,才發現“風燭殘年”四個字,竟然也能和母親掛鉤了,“兒臣一直讓餘太醫盯著您的身子呢,餘太醫都說……”
“餘太醫是不是說,隻要能撐過這個冬天,就不怕了?”太後道。
衛景昭沒有說話,臉上的神色很木然似的。
隻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這一刻,他不過是為了掩飾翻湧的心緒,所以便把朝堂上那一副麵孔自然而然地顯露了出來。
太後截住了他將要啟唇說出來的話,帶著幾分苦笑,“餘太醫說的,可能是對的,但哀家的身體哀家自己最清楚,這個冬天,哀家撐不過去了。”
本來一直守在她後身邊的春羽,忽然偏過頭去,悄悄抬起袖子,抹了抹眼角的淚花。
英雄氣短,美人遲暮,原就是這世上很難讓人接受的事情之一。燈火之下,清晰可見太後蒼老的麵龐確實已經泛起一種灰白的顏色,想到自己在木荷軒生產之後,太後尚能中氣十足地坐在那裏說出振聾發聵的道理,青梔的心裏也很酸。
衛景昭調整了一下心緒,努力做出微笑的表情,“母後在病中,比之往常,自然要多思一些,其實母後全不必這麼想,朕坐擁天下,為母後尋一名醫,也並非難事。”
太後淡然一笑,“何必再勞民傷財?哀家到了歲數,也該走了,且如今,你的皇後之位已有人選,”說到這裏,太後向青梔伸出了手,青梔會意,過去牢牢握住,“瑾妃是個好孩子,有她陪著皇兒,哀家放心。”
太後已經如此頹然,青梔不願再去拚命勸她,隻是換了方式說:“臣妾當著太後娘娘的麵兒,別的不提,單說啟安和端嫿,您瞧瞧,他們到您這裏來,哪次不是歡天喜地的,若是皇祖母離他們遠去,小端嫿哭起來,臣妾可哄不住。所以為了孫子孫女,太後攢把勁兒扛過去。不管怎麼說,您要親眼看著他們長大,才能去告訴列祖列宗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