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良久地對望著,蒼瀾和鳳祈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蒼白,但是蒼瀾卻注意到了鳳祈和她一樣的斷臂。
他著錦繡的華貴月白色長袍。三千黑發被狂妄蕭颯的風卷起,於他後背勾勒出一幅妖嬈的畫麵。
他單手勒著韁繩。視線卻長久地凝固在對麵的蒼瀾身上。
這一眼,跨越了萬水千山,踏遍了繁華山河。也走過了荒蕪的歲月。
然後,他和她。就毫無預兆的在這邊境相遇。
這一眼……很長很長。
蒼瀾沉寂的心河泛起層層疊疊漣漪。她無神地看著他。勒著韁繩的手指一點點的收緊,隻需要這模糊的一眼。便凝固她的所有思緒和視線。
是他。
是鳳祈。
他風塵仆仆而來,向來幹淨的衣袍上沾著碎沙,寬大的袖擺被沙石劃出殘缺的痕跡。
兩人都沒有說話,但心底都同時激蕩起驚濤駭浪。
沉默的時光在兩人之間蜿蜒蔓延。中間那條鴻溝卻愈發的深刻。
鳳祈看著無數次出現在他夢境裏的蒼瀾。思緒凝固。
他甚至不敢想,在這漫長的五年時光裏也從來不敢讓自己心裏有任何的一絲希望。
他以為……他今生再也見不到蒼瀾。
因為天人永隔。
可是現在,她真真切切的出現在他麵前。她還是和以前一樣沒有什麼變化。
唯一不同的便是。她的眼裏再也沒有那種深沉的炙熱,反而是一片沉寂。
這五年來。他對她的思念日漸加深,他不敢讓自己有一絲念想。可是直到再見她時,他才發現,那些思念早就侵襲他的心髒,像是早就被蒙上了一層細細密密的絲線,輕輕一牽,便是鮮血淋漓,刻骨之痛。
當夢境已然成真,他竟然隻能這般癡癡的看著她,手腳一片僵冷,不知該要如何作為。
他沒有錯過她眼裏閃過的那一抹疏離淡漠,她的眼裏像是什麼都沒有,似在看他,又仿佛什麼都沒有入他的眼。
她的眼裏,再也沒有了他。
“蒼……”鳳祈張開了嘴唇,發出一絲微弱的聲音,可剩下的字還沒說出口,他眼裏的淚卻早已經奪眶而出,模糊了他的所有思緒。
與此同時,蒼瀾淡淡垂下眼,遮住心底的波濤洶湧。
“皇上。”
淡淡的嗓音出自她的唇齒,這聲音微弱得如同絲絲縷縷的冷風,轉瞬即逝。
鳳祈無聲地張開嘴,熱淚沿著眼角流到口腔裏。
濃濃的酸澀。
這一聲皇上,卻如何一把尖刀,又快又狠的刺入他的心髒!
不是主上,不是鳳祈,所以她雲淡風輕的喚他一句皇上。
以前是君臣,現在是君民。
不管是以前還是以後,她都知道……他和她不會有任何的可能。
她是決心一人赴死的,可萬萬沒有想到,會在這裏遇見南下的鳳祈。
他又是為什麼而來呢?
為了救明素素嗎?還是為了她?
這個想法僅是一瞬,就被蒼瀾拋諸腦後,蒼統領已經死了,她現在是蒼瀾,孤雲洲的蒼瀾。
“蒼瀾……你還活著。”話落那一瞬,鳳祈卻一躍而起來到她的馬背上,他穩穩地落座在她身後,伸出殘缺的手臂將她羸弱的身軀緊緊抱緊。
熟悉的龍涎香瞬間圍繞而來,蒼瀾沒有反抗,無悲也無喜。
她靜靜的垂眸,任由他將她擁入懷中,她的這顆心已經不會在生出任何的波動。
死了。
他緊緊的抱著她,下顎擱在她的頸窩上,雙肩劇烈地顫抖著,熱淚連成線滴滴答答的落在她的肌膚上,然後又慢慢地滲透。
她的心微微一顫。
他怎麼會突然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