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字句猶如重錘落在他心間，因為失血過多，他的身軀已然站立不穩。如血的殘陽於他單薄的身姿籠上一層難以言喻的哀涼和悲慟，那些殷紅如朱砂的血沿著他的衣袖墜落。緩緩的浸透他的衣裳，鮮紅的血和他衣上的精致刺繡融在一起，仿佛一幅妖冶詭異的圖案。
他還是不肯讓。哪怕知道她真的會狠下殺手。
可他仍舊不肯讓。
漫長的時光拉開他們之間遙遠的距離，她的彎刀還抵在他的頸部。她的雙眼仍舊冷冷的看著他。
這雙眼。蘊含著凜冽刺骨的殺意。
再也沒有昔日那種深沉炙熱的愛意。
“蒼瀾……你殺了我吧。”
他痛哭地閉上眼。纖細的長睫沾染些許的濕潤，臉頰愈發的蒼白。
殺了他。
他寧願死在她的手上。也不想再和她分離，可是啊，傷害和背叛，已經不可原諒。
那麼他又要如何救贖自己和她？
如果可以用他這一身的鮮血洗淨她的仇怨和悲痛。也不想再眼睜睜的看她離開。這五年來，對於他來說，每一天都是漫長的。
他做夢都想再見她一麵……
蒼瀾的雙腿有些發軟。她握著彎刀的手指也在輕顫。沉默的時光裏，被風卷起來的黃沙覆於麵頰眼裏。粗糙的細沙忽然就刺痛了她的眼睛和臉頰。
他說的是真的嗎？
一心求死？！
“蒼瀾，是我錯了……我不該不相信你。被明素素挑撥欺騙，我欠你的，我還給你……我曾向上天禱告，如果可以讓你活過來，我願意付出自己的一切，哪怕你今天要殺我，我也甘之如飴。你殺了我吧……”鳳祈低聲懺悔。
他是誰？他一怒而山河懼的獻帝，他如何會錯？可是他就是錯了，錯在沒有識得自己的真心，所以他要懺悔。
千軍萬馬前，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獻帝，孤身抵擋蒼瀾的彎刀，哪怕偏體淩傷，可是仍舊初心不悔。
蒼瀾渾身的血液陡然倒流，她的瞳孔微微一縮，似乎是不敢相信鳳祈會這樣說，她一直以來都是一個卑微的小奴隸。
她以為他的眼裏是沒有她的，可是現在，他的眼裏滿滿的都是他。
曾經最想要的愛，終於跋山涉水來到她身前。
隻是，一切已晚了。
她已經答應要和孤雲洲許下來生之約，雙生蠱和情債，她還不了。
他的身軀壓抑的起伏，無聲地宣泄著內心的痛苦。
“啪嗒——”
蒼瀾垂眸，指節一鬆，那把彎刀猝然掉落。
“主上，想和我喝酒嗎？”
她揚起臉，看著他，溫柔笑著。
這一瞬，鳳祈愣住了。
不知道蒼瀾為什麼會忽然這樣說，但他還是讓人去準備酒杯。
片刻。
兩人便來到邊境的一處涼亭，蒼瀾和渾身是傷的鳳祈分別站於石桌兩側，蒼瀾神色如常，甚至唇邊還凝起了淺淺的笑意，在這蒼茫黃沙和旖旎斜陽裏，愈發顯得薄涼孤寂。
鳳祈的臉色倒是很蒼白，傷口沒有做簡單的包紮，鮮血已經自動凝固，可這方狹小逼仄的空間裏血腥味卻反複流動。
石桌上擺著兩壺酒，以及兩隻青花瓷的酒杯。
良久的沉默之後，蒼瀾從懷中拿出二隻淡綠色的藥瓶，分別倒入兩壺酒裏。
鳳祈沉靜地看著她，“這是什麼？”
蒼瀾麵容淡漠，語氣平靜的說：“如你所見，這兩壺酒中，一壺是毒酒，一壺是解毒的酒。你我分別同飲，最後一杯如若是毒酒……那麼，便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