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
罷了,這是最後一次了。
“如果檢查結果出來,孩子是健康的。你能不能多陪我兩周”
“寒子時!”
顧繁朵猝然打斷寒子時的話,清澈澈的大眼睛又惱又怒,“兩周之後,你是不是又要說,再陪我兩周,嗯?兩周複兩周,周而複始,直到生命結束?寒子時,你想折磨自己,跟我一毛錢關係都沒有,但是你不能拉著我陪你一起!抱歉,我隻想早點兒解脫!”
解脫?
跟他在一起,是煎熬嗎?
英俊的臉像蒙了一層灰,清亮深邃的丹鳳眼黯淡無光,再也沒有什麼東西能燃起寒子時的生之喜悅。
“不是的。我問過醫生,孕婦第一次懷孕,一般會在18周到20周感覺到胎動。所以”
寒子時咽了口口水,重重咳了一聲,繼續道,“顧繁朵,我想感覺感覺他。至少至少讓我感覺感覺他!顧繁朵,無論你承不承認,他也是我的孩子。這真的是我唯一的請求了。顧繁朵,我求你!”
顧繁朵捂住了嘴,卻控製不住眼睛一圈圈泛紅
十年了,這是第一次,她聽見這個男人用如此卑微疲倦的聲音哀求她。
哀求她允許他在離去之前,能聽一聽胎動的聲音。
胎動的聲音啊。
她也是期待的呐。
她查過資料,起初的時候是花開的聲音,是蝴蝶翅膀的輕顫,慢慢地變得有勁兒,有規律了,緊接著是動次大次,動次大次花樣胎動然而呢,小家夥會慢慢地頭朝下蜷縮著身體,擺出最終出生時的姿勢,做好來到這個世界走一遭的準備,胎動漸漸不再那麼頻繁,略微安靜了,興許是小家夥在思考呢,思考著爸爸媽媽的模樣呢。
爸爸媽媽
爸爸
顧繁朵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壞!
她剝奪的不僅僅是寒子時作為一個父親的權利。她對寒子時的懲罰,何嚐不是對孩子的殘忍。
是她的決定讓這個孩子,從一出生,就不會有爸爸。
將來,不會有爸爸跟他玩舉高高,不會有爸爸讓他坐在脖子上,跟他玩坐飛機,不會有爸爸用強有力的胳膊將他夾抱在胳肢窩裏,拍拍他的屁股,寵溺又驕傲地說,“安安,我們回家了!”如果是個小男孩,不會有爸爸教他怎樣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好男人。
小時候,他隻能抱著小皮球,站在場外,看著別人家表演上陣父子兵,那雙像寒子時一樣的眼會漾開與他相似的隱忍和悲傷。
長大了,所有的決定都要他自己來做,每一個選擇的結果都要他自己來承擔,卻沒有人拍拍他的肩膀,給予他不必言說的鼓勵。
而她顧繁朵相信,寒子時能給他們的孩子最好的教育,他也願意給。
是她不能接受寒子時了。
隻要一想到那封信裏麵的內容和貼出來的部分證據,她的眼前就會閃現父親墜樓身亡,母親抑鬱而終的畫麵
她和寒子時之間隔著的是鮮血,是兩條人命。
她跨不過這道坎。
悲哀的是,她也無法將寒子時怎麼樣!
一來,那封信件雖能證明寒子時禍害她的家人,卻不具備什麼法律效力,列舉的所謂證據,也就是她看看罷了,無法證實寒子時當年的行為是犯法的;二來,就算鐵證如山,她又如何舍得心愛的男人去吃牢飯!
所以,她隻能選擇用自己的方式懲罰他,也懲罰引狼入室的自己!
顧夜白歸來前的這八周,是她給自己和寒子時最後的盛宴了。
真的不能再多了,不然一顆還愛著的心,會生出更多的貪婪,再次越陷越深。
“寒子時,你何必呢。憑你今時今日的地位,不會缺女人給你生孩子,隻有你應接不暇的份兒。”
寒子時近乎屏住呼吸等待著顧繁朵沉默之後的反應,誰知竟是她的再一次的殘忍拒絕。
“可我隻想要你生的!你給我生的!顧繁朵,你說我對你殘忍,你對我又何其殘忍!如果當初好吧,沒有如果!都是我的錯,是我”是他過於相信義父的話,才造成今天這樣的無法挽回的局麵。
就像當年他無法釋然是顧繁朵的父親害他成了孤兒,最終聽了義父的話,選擇了出手;現在的顧繁朵又怎麼會放下仇恨,同他在一起呢?
“顧繁朵,我去自首,我去坐牢!”
寒子時山一樣的身子忽然朝顧繁朵傾軋過去,一雙手握住她的肩膀,猩紅的眼竟泛起淚花,“隻要你答應我!”
顧繁朵心疼到喘不過氣來。她何德何能竟把一個男人逼出了眼淚這男人該是多絕望多難過,才會當著她的麵,完全失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