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黑如墨的眸轉向落地窗前的簡易小書桌。
白的桌,白的紙,透明的尺,黑色的鉛筆。風把那紙張吹卷了一角。
白與黑,最純粹幹淨的色調。
就是十七年前,他初見的小姑娘,白tee,黑色短褲。
他深愛的女子,始終以最純淨雅致的模樣出現於他的世界,然而,她的心野上燃燒著一團火,恰似她設計出的巴洛克風格珠寶。複古的風情,豐盈而華美。她對色彩似乎有一種天生的饑渴感,強悍的掌控力。
起身,跳著腳,來到書桌前,寒子時扶著窗戶玻璃坐下來,修長白皙的手撚起設計圖,摩挲上麵打好的戒子設計雛形。
單單看著設計圖,寒子時已然窺見了顧繁朵的設計靈感,源自耬鬥草盛開時的模樣。那是一種纖秀優雅的花朵,綻放時呈現細鋸齒形花冠。
這正是顧繁朵設計出的戒指平麵外形圖,花冠內部是祖母綠的切割形狀。難道這便是某女子為亞曆山大變石所畫的設計圖?
單手撐著桌麵,寒子時黑眸低垂,打量戒指的側麵圖,也恰似耬鬥草纖長漂亮的花莖子。
唔,雖然大氣明快的祖母綠切割方式,依然是顧繁朵素來偏愛的設計元素。但這似乎是她第一次汲取花朵靈感。
耬鬥草驕傲的勝利之花。就像顧繁朵這個人,柔弱易折的外表,骨子裏卻自有狂熱的剛硬氣質。人選擇的東西,都會肖像她這個人。
重新抽出一張潔白如雪的紙,修長如玉的手指握著鉛筆,像風吹落樹葉簌簌作響那般,鉛筆簌簌地在白紙上打出一款戒指的初步形狀。
顧繁朵開了門,第一眼尋過去,便見俊美硬淨的男人側坐在她的小書桌前,石膏腿與桌子成平行線,另一條好腿則閑適地搭在石膏腿上,左手撐著地,右手在白紙描畫,整個人呈現一種慵懶而性感的貴妃醉酒姿態?可偏生這人全神貫注,墨黑的眉眼一派認真,薄唇緊抿,又流露強大的男性魅力。
禍害!
顧繁朵暗暗在心裏啐了某人一句,以食指抵唇,輕“噓”了一聲,示意安安不要去打擾寒子時。
安安無語地聳了聳肩,“朵朵,你不要大驚小怪好不好?我們男人一旦進入工作狀態,是不會輕易受到外界影響的。”
說著,小家夥便自己掏出鞋櫃裏的大白拖鞋換上,噠噠噠踩著拖鞋上樓。完全不怕發出的聲音叨擾了爸爸。
顧繁朵指著自己,瞪著眼睛,嘴巴張張合合,一副被噎住的模樣,最後毫無氣質地翻了兩個大白眼。
自從某人住進來,安安就越來越不討人喜歡了。
瞎說什麼大實話。
好吧,她是承認的,相對來說,男人的專注力和執行力都比女人要好得多,他們更不容易受到外界的幹擾。
顧繁朵換上拖鞋,剛走到樓梯出口,就見換了一身淺灰色家居服的安安抱著書本,從他的房間走了出來。
她下意識看看樓下落地窗前的男人,臉上浮現狡黠的笑容,直勾勾地盯著小包子看,直把安安看得那叫一個滿臉通紅。
“意外!”安安噠噠噠往下跑,路過顧繁朵的身旁,奶聲奶氣地冷冷道。
顧繁朵聳了聳肩,哼著歌兒,上樓。心道:安安這***的傲嬌勁兒,可全是遺傳了某人!
安安噠噠噠走到寒子時對麵,正坐於桌前,默默地攤開作業本,默默地打開文具盒,默默地掏出筆,看了看對麵那專注畫設計圖的男人,默默地寫作業
顧繁朵換了一條長及腳踝的白色襯衣出來,靠在樓梯扶手上,遙遙地看著這邊的景致:
一對穿著父子裝的男人,兩張幾乎一模一樣的漂亮臉蛋,小的那個臉頰上飄著兩朵小紅雲,大的如老僧入定,一副超然世外的模樣。
掏出手機,顧繁朵關掉閃光燈和聲音,將這溫馨的一幕攫入鏡頭。她心道:到底是父子啊!安安就從未像主動靠近寒子時一樣,主動地靠近過顧夜白。而她又怎麼不知道?安安這是在用行動告訴她,除非是寒子時給他當爸爸,別的男人都不行。
搬家前的單身節那天,安安是怎麼說的來著:
“朵朵,他要什麼,你給他便是了。”
有個聰明兒子心好累。
“顧繁朵,你聽過這樣一個故事吧?
一個士兵愛上了一個公主。公主說,如果你能在我樓下等我100天,我就嫁給你。然而,士兵在第100天的早晨,拿著他的小板凳,頭也不回地瀟瀟灑灑地走了。
寒子時就是那個士兵,是一個堅持了十七年,六千多天的士兵。如果有一天,他提起小板凳,頭也不回地走了。你將永遠失去他。
我也是那個士兵。我等了顧夜白十二年。
就是從你去美國的第一年開始的。
我的愛情大約便始於美國的一個深冬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