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夜白沒有想到,在這樣舉家歡騰的日子,本該開開心心忙著辭舊迎新,一家三口過除夕的日子,顧繁朵還會記得過來看他。
隔著一道無法跨過的,肉眼又可丈量的距離,顧繁朵牽起一抹淡笑,靜靜地看著對麵的顧夜白,他比上一次見到的模樣,又清減了不少。照這樣下去,說不定,還沒有開庭審理,顧夜白就會瘦成皮包骨,一命嗚呼的。
這樣想著,顧繁朵的心越發酸楚了。盡管她明白顧夜白現在的境遇,是他自食惡果。可,與此同時,顧夜白也是世界上對她最好最好的哥哥啊。人心都是肉長的,知道他犯了錯誤,會氣憤,會難過,是一回事,但看到他現在這個樣子,所有的憤怒怨懟,都隨著時間的推移,淡去了不少,心疼卻如墨越研越濃
“哥,你在裏麵,也別虧待自己。不管怎樣,身體總歸是自己的。”顧繁朵沉默了半天,才擠出這一句話來。因為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
顧夜白雖然瘦了不少,五官卻格外的立體明朗,氣質依然溫潤。自他在顧繁朵麵前坐下,臉上便不自覺地漫開溫柔的淺笑,仿佛他和顧繁朵其實是坐在咖啡店裏。
可,當顧繁朵眼眸忽然紅了,波光流轉著對他的疼惜。盡管這樣的疼惜,無關愛情,還是讓顧夜白痛了。悶悶的鈍痛,壓迫他的胸腔,令他呼吸不暢。溫柔的笑容便收斂了幾分。
顧夜白望著頭頂的黯淡燈光,眨了眨眼,逸出一聲長長的歎息,啞聲道:“小妹,謝謝你來看我。”嘴唇翕動,像是還要說點什麼,卻沒有說出口,反而緊緊地抿住了。
顧繁朵悄悄地吸了下鼻子,起身,將經過檢查的一些生活用品和食物交給顧夜白,再開口的聲音也沙啞了許多,“哥,不管怎樣,我都會定期來看你的。安安做了你最愛吃的香橙咕嚕肉,還是熱的,你多吃點。下次,我帶他來看你。”
顧夜白怔怔地看著可愛的大白飯盒,眼前卻浮現安安的那張酷似寒子時的臉,他驀然閉了閉眼,隻是拿起顧繁朵給他買的生活用品,頭也不回地走了,將飯盒留在原處。
顧繁朵張眨了眨眼,兩顆凝結多時的眼淚啪嗒就掉了下來。她忙抬手去擦掉,心想:顧夜白還是怨恨寒子時的,所以連安安的關心都一並拒絕於外。怪不得,寒子時要安安陪著他一起在車上,等她回去。原來是怕顧夜白一看到安安,扭頭就走。
顧繁朵耷拉著腦袋從裏麵走出來,手裏拎著原封未動的保溫瓶,清秀白皙的臉蛋像蒙了一層塵,灰撲撲的。這樣惆悵的顧繁朵,令坐在車裏,一直關注著門口的寒子時,眉頭深深鎖起,下頜線也緊繃,整個人流露極度得不悅。那個顧夜白讓他的顧繁朵傷心了。
畢竟是闔家歡樂的日子,顧繁朵就算心有鬱結,等她走到車旁時,已經換上一張明豔的笑臉,拉開車門,坐進來,將保溫瓶放好後,係好安全帶,抬頭,跟安安從鏡子裏看向她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安安悶悶地開口,“朵朵,舅舅不喜歡吃嗎?”
顧繁朵心裏咯噔了幾下,故意氣哼哼地說,“不是你舅舅不喜歡吃,是他嚐了一塊,太酸太甜了,才吃不下的。”
安安張著一雙漂亮的鳳眼,吧噠吧噠地看著神色憤憤的顧繁朵,糾結了,“難道是我做得不好?”
顧繁朵轉身,伸出手,去摸了摸安安更加鬱悶的小臉,“才不是呢。朵朵就很喜歡吃呀。你舅舅不喜歡吃,是因為他是男生,不愛甜食。”
安安撅了撅嘴,“好吧。那我下次給舅舅做他愛吃的海鮮。”
“嗯,要多做一份,你爸爸和我也很愛吃的。”顧繁朵又揉了揉安安的後腦勺,轉身,坐好,餘光瞥了瞥自從同意她來看顧夜白,便一路高冷沉默的寒子時,清咳一聲,“親愛噠,我們回家吧!”
冷不丁地,一道惡寒的酥麻竄遍寒子時全身,他狠狠地瞪了顧繁朵一眼,冷淡地“嗬”了一聲,車子像離弦之箭彈了出去。
顧繁朵拍著胸脯,沒好氣地翻白眼,“要嚇呆我呀!真不溫柔!”
寒子時又重重地冷哼一聲,車內溫度立馬降至零度。
顧繁朵摸了摸鼻子,默默調高了車內溫度,又戳開車載音樂,頓時,死寂死寂的車內,一首明天我要嫁給你充斥了偌大的車廂音樂停止後,車廂內更尷尬了。
安安默默翻了大白眼,心想:他有一對世界上最囧的父母小家夥從衣兜裏掏出他的小手機,不停地戳戳戳,懶得搭理這對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