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意停頓了片刻,他用非常溫語氣和地問道,“小兄弟你不是平時都以殺豬為業麼?怎麼說起話來文縐縐的,舉手投足間也書卷氣十足,好像曾經進學多年一般?!”
“這——”當即,朱大鵬就被問愣住了,腦門上隱隱冒出了冷汗。蘇先生事先做了無數預案,但從沒想到他在氣質上會被人看出紕漏,所以根本沒有做相應準備。而趙君用話說得雖然溫和,目光卻像兩把小刀子般,直戳人的心底。
好在經常混論壇打嘴架的人,反應都不會太慢。朱大鵬下意識地避開了趙君用咄咄逼人的目光,訕笑著回答,“這個,說來慚愧。晚輩原本不是這般模樣,但今天中午從昏迷中醒來之後,就好像突然換了個人一般。晚輩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自己都覺得別扭,但死活也改不回原樣去了!”
“你是說,你被彌勒附體之後,才變成的現在這般模樣?!”趙君用慢慢向前擠了一步,繼續盯著朱大鵬的眼睛追問。
“應該是吧!”豁出一次也是豁,兩次也是豁,朱大鵬在記憶裏找不到相關的應急預案,幹脆自行發揮,“晚輩其實也不清楚到底是不是彌勒附體。隻覺得後腦勺上突然挨了一下子,然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再醒來,已經是今天正午都過了。這一段時間到底都發生了那些事,還是別人告訴晚輩的呢,晚輩自己其實半點兒印象都沒有!”
撒謊的最高境界,就是一句謊話之後緊跟一百句大實話,讓人找不到該從哪裏下口。趙君用心中原本準備了無數殺招,可以當場揭穿朱大鵬的真麵目,讓此子身敗名裂。然而此時此刻,竟然一招都用之不上。隻能瞪圓了一雙丹鳳眼,不甘心地追問道:“你,你的一點兒都不記得了了!包括你殺了麻哈麻,然後聚集信眾,不準許我紅巾軍弟兄進入騾馬巷附近那幾個坊子的事情?!”
“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既然現編謊話已經來不及,朱大鵬幹脆繼續實話實說。“如果期間曾經有得罪弟兄們的事情,還請大總管和長史海涵。畢竟昨夜兵荒馬亂,萬一有歹徒打著紅巾軍的名義殘害無辜,傳播出去,恐怕會影響咱們徐州軍的名聲。對咱們日後的抗元大業,也未見得是什麼好事情!”
“這話的確!”沒等趙君用表態,他身後一名英氣十足的青年將領,就大聲附和。“昨天夜裏,的確有很多不爭氣的家夥,到處趁火打劫。光是被我看到親手剁了的,就不下二十個。你當時弄不清他們的真實身份和企圖,不準許他們進坊子就對了。否則,那幾個坊子肯定也跟別處一樣,被亂兵禍害得慘不忍睹!”
“毛將軍!”趙君用氣得回過頭,狠狠瞪了搶話的年青將領一眼。但被後者這樣一打岔,對朱大鵬的盤問便再也無法進行下去了。深吸了一口氣,低聲總結道:“你護衛鄉鄰的心情,的確可以諒解。但擅自領兵攻擊袍澤,卻無論如何都該有個交代。否則,軍中的其他弟兄們問起來,恐怕大總管和我也非常難辦!”
“雖然末將對此事已經沒有了印象,但事實上畢竟發生過了。大總管無論如何責罰,末將都毫無怨言!”朱大鵬立刻轉過頭去,衝著芝麻李深深俯首。
“責罰什麼,死了活該,傷了的,有膽子就自己站出來!老子先問問他,他還記得不記得自己為什麼才造了反?!”芝麻李將手一擺,非常霸氣地回應,“這才把腰直起來幾天?就忘記自己原來也是窮苦人了。這種貨色,老子瘋了才會給他們出頭!”
“大總管!”趙君用聞聽大急,將頭轉向芝麻李,麵紅耳赤。
“老趙,你想替手下人出頭的心情,我理解!”芝麻李又擺了擺手,語重心長地說道。“但咱們扯旗造反,是為了給百姓出頭。而不是趕走了韃子,自己卻又騎在他們身上作威作福。否則的話,既然是換湯不換藥,老百姓憑什麼要跟著咱們?!”
一番話雖然說得粗糙,卻句句都站在了理兒上。非但趙君用被說得無言以對,朱大鵬聞聽之後,也忍不住抬起頭來,重新打量這位小牢子們口中非常容易糊弄的義軍大佬。隻見芝麻李方方正正的國字臉上,寫滿了凜然之氣。已經花白的鬢發間,更是絲絲縷縷,都帶著自己在前後兩世都非常熟悉的煙火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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