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簡接到謝霖的電話時,剛從浴室出來,頭發還沒擦幹,水珠順著發梢滴到後頸上,正要抬手去擦,就聽謝霖說:“江硯出車禍了您知道嗎?”
陳簡耳邊嗡地一聲:“……什麼?”
“車禍,在成津路那邊出事的,和一個貨車撞了。那個貨車司機疲勞駕駛,據說開車時差點睡著,江硯是酒駕,兩人說不清誰撞誰,但那司機沒什麼事,在跟警方做筆錄,江硯卻傷得重,已經第一時間送醫院了……陳總,您過來一趟吧,我這邊焦頭爛額,忙不過來,不知道是哪個缺德的把現場視頻發網上,造謠說江硯已經死了,現在我的電話快被媒體打爆了,還有一群傷心欲絕的粉絲來醫院湊熱鬧——媽的,都是些什麼人啊!淨會添亂!”
謝霖焦躁的火氣即使隔著電話也絲毫不減,背後的聲音一片忙亂,陳簡卻隻覺得一股冷氣從頭滲到腳,眼前發白,雙耳幾近失聰,隻捕捉到一個關鍵詞,他喉結動了動,顫聲問:“江硯死了?”
謝霖一口血湧上喉嚨,連忙解釋,“沒、沒有,沒那麼嚴重,您冷靜一點,我叫鄭秘書去接你吧,千萬別自己開車啊!”
“……”
電話一掛,陳簡呆了一會,腦海一片空白,過了很久才想起應該換衣服,又用冷水衝了把臉。
等鄭成都到的時候,他已經恢複鎮定,和往常一樣穿戴整齊,正拿著車鑰匙要出門。鄭成都攔住他,說我來開。陳簡表麵看著正常,神情卻遲鈍,整個人十分茫然,三魂七魄不知道飄到哪個國度去了。
鄭成都平時對他總是畢恭畢敬,此時也忍不住搖頭,心裏歎了口氣,本想勸解,最終什麼都沒說出來。
去醫院的路程並不遠,心急才顯得格外漫長。陳簡以前沒什麼進醫院的經曆,他家有私人醫生,他也比較健康,連感冒發燒都不多。上次來醫院是什麼時候?早就不記得了。
醫院是個壓抑的地方,走廊裏消毒水的味道十分刺鼻,陳簡往搶救室走的時候,有醫護人員推著移動病床腳步匆匆地與他擦肩,他回頭看了一眼,那個病人的情況似乎不太好,家屬跟在後麵一路抹眼淚。
陳簡自己心煩的時候也見不得別人傷心,他想起今天下午江硯抱著他哭的樣子……那樣一張臉,那樣一個人,無法想象他渾身是血被抬進救護車的畫麵。
陳簡扶了一下牆壁,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往前看,搶救室的大門緊閉著,謝霖正站在門口衝他比手勢,另一隻手拿手機,不知在跟誰打電話,看上去的確很忙碌。
旁邊還有兩個人,一個是江硯的助理,另一個是江硯新上任的經紀人,叫什麼不太清楚。陳簡沒有跟他們寒暄的心情,大步走過去,問謝霖:“檢查結果出了麼,有多嚴重?”
謝霖收了手機,怕陳簡難受,不敢答的太詳細,隻說沒有生命危險,叫他放心。可是人還在裏麵搶救,現在就說沒有生命危險了,陳簡怎麼能真正放心?
他不說話了,靠著牆,麵容隱在走廊的陰影裏,周身氣壓十分低沉。
謝霖看了看他,心中感慨,隨口道:“他下午去找你,我以為會在你那兒過夜……哪想到他喝了酒還敢開車。”
說者無心,陳簡聽者有意,神色又黯了幾分。
——是,如果留江硯過夜,是不是就不會出意外了?
可現在追究這個有什麼用?奇怪的是,他根本不知道江硯什麼時候喝酒了,在他那裏喝的嗎?實際上江硯什麼時候離開的他也不知道,後來為了不聽那些告白,他幹脆戴了耳機,如果早知道……
沒有如果。
陳簡不是喜歡後悔的人,他能有今天的成就,一部分要歸功於性格,一旦出現什麼問題,他永遠不會先回頭抱怨,而是往前看,理智地分析局麵,尋求解決辦法,盡量把損失降到最小,把收益放到最大。
可如今江硯生死未卜——盡管他們已經分手了,他還是愛他——這個時候,他能有什麼辦法?理智沒有用,分析沒有用,他什麼都做不了,隻能幹等著,默默忍受時間仿佛停滯不前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