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同居以來,江硯由於工作原因,曾經與陳簡分開過許多次。然而,以前分別時他總是戀戀不舍,從來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這麼焦急,想走得快一點,走得遠一點。
回來之前,就在今天下午,他還是懷著一線希望的,說他僥幸也好,自欺欺人也好,在猶豫了幾天之後他天真地認為,隻要不是親眼見到的就不算事實,他仍可以裝做一個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聽不見的傻子。
尤其他想,今天是他的生日,陳簡至少會說一句“生日快樂”吧?這不算奢求吧?抱著這樣的期待打開一直都不敢看的微信,意外地收到了來自幾天前的消息——
很難形容他那一刻的心情,因為心理預期特別低、低到幾乎為負,所以一句普普通通的話都讓他那麼驚喜。他幾乎立刻拋開猶豫,第一時間回了B市,就怕錯過時間不能和陳簡一起過生日了。
然後呢?
真的是驚喜,他活了這麼多年,第一次收到如此巨大的驚喜,陳簡用親身行動給他上了一課,執迷不悟、認不清現實的人活該沒有好結局,尤其像他這種沉溺於盲目的愛,為了愛把自己的棱角、個性、尊嚴,全部一點點磨平的人,最後又得到了什麼呢?
——沒有人離開誰就會死,生活還是會好好地過,可是這麼簡單的道理,怎麼無論如何都想不通?
江硯開出兩條街,眼前越來越模糊,不能再開了。
他找到地方停了車,趴在方向盤上大哭。實際上這時已經沒有太多想法了,他腦海裏隻剩一個念頭——沒有陳簡了。以後無論他開心也好,傷心也好,功成名就也好,江郎才盡也好,都沒有陳簡了。
從今往後的幾十年,他能和誰一起到白頭?反正不是陳簡,再也不可能是陳簡。
江硯越哭越停不了,極致的傷心之下他甚至感覺不到痛了,唯獨眼淚止不住,哭得兩眼發腫。可是又能怎麼樣呢?難道還能真的去死?
算了吧。
算了。
……
時間過去很久,江硯哭得沒了力氣。車窗外仍在下雪,這座城市即使深夜也依然滿眼霓虹,窸窸窣窣的雪花落在繁華街景裏,來來去去的人都是過客。
江硯盯著窗外看了一會,漸漸收了聲,他頭疼,眼睛疼,眼前發暈,車停得太久,暖風也沒開,終於覺得冷了。
現在應該去哪裏呢?
江硯誰都不想找,不想讓朋友們看見自己狼狽的樣子,主要是好友雖多,到了關鍵時刻竟然想不起一個可以依靠的,難過的時候隻能自己獨自療傷。
或許成年人大多如此吧,惶惶然來人世走一遭,越長大越孤獨,最後一個人躺進骨灰盒裏,那些說不出口的話也就不必說了,反正每個人的煩惱都差不多,無論哪方麵,左右逃不開一句“求不得”,沒什麼特別值得可憐的。
江硯擦幹眼睛,輕輕吸了下鼻子。今天是他二十六歲生日,不是十八歲生日,他早就長大了,不該這麼脆弱。
他從衣兜裏拿出手機,在通訊錄裏劃了兩下,找到一個最靠得住的名字——他的助理。
“睡了嗎?”江硯輕聲問。
“……阿硯?”那邊愣了一下,聽出他聲音十分反常,“還沒睡,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