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去法國之前,陳簡深思了很久。不過,與其說深思,不如說是發呆,今天是春節長假前的最後一個工作日,他幾乎一整天什麼事都沒做,就呆在辦公室裏想事情。
其實並不複雜,以前和江硯相處的種種細節他都記得,包括自己當時的感想。而如今,事情的發展出乎意料,促使他重新審視過去的一切,他突然發現,以前他認為“假”的東西,忽然有了幾分“真”的可能,連帶當時那些感想都顯得站不住腳了,讓他十分動搖。
說來也奇怪,人有時會這樣,在沒走到絕境之前,稍微有點風險就猶豫不決,考慮幹脆放棄算了。而等到關係真的破裂之後,偏偏又舍不得放棄,但凡還有一絲積極的可能,就忍不住心生躁動,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這時也不會再猶豫什麼風險不風險的了,因為已經沒了選擇,除非想徹底結束。
可是“結束”意味著什麼?
陳簡沒法想象,也不願意去想,他心中百感交集,最最要命的是,他忘不了江硯那雙哭紅的眼睛。
……
下午的時候,Jenny進來送茶水,陳簡叫住她說:“幫我訂一張飛巴黎的機票,要最早的。”
Jenny一愣:“您要去巴黎嗎?剛才夫人打電話來,叫您晚上回去吃飯。”
“不去了。”陳簡說,“順便通知下去,今天提前放假,沒事的可以走了。”
“……”
Jenny不便多問,應聲退出去,很快定好機票,是下午五點鍾起飛的,落地時巴黎正是晚上,不算太晚,時間很合適。
陳簡在走之前給謝霖打了一個電話,問他要不要一起去。謝霖說走不開,而且他去不去都一樣,不去礙眼比較好。陳簡覺得這個人挺有自知之明,於是不多說了。
可話雖如此,其實陳簡潛意識裏是希望謝霖一起去的,有謝總監以公事做陪,他遠赴法國的行為就會顯得更加師出有名,不再那麼令人忐忑。
然而,既然已經做了決定,再想這些沒有必要了,至少先見到人再說。
陳簡不知道江硯家住在哪裏,下飛機之後,他嚐試聯係江硯,先打電話,又發微信,統統沒有回應。江硯似乎不想再理他了,或者已經把他拉黑了?
如果擱以前,陳簡一定氣極,反拉黑以示態度。現在想到江硯這麼做有可能是因為被他傷到了,傷得狠了正躲在家裏哭,陳簡就覺得非常能容忍,一點脾氣都發不起來。
——是真的麼?
他忍不住又想了一遍,想到江硯紅著眼睛哭泣的樣子,心裏頓時酸酸的,這是為數不多的情感徹底壓倒理智的時候。
可還是聯係不上,陳簡沒辦法,先去酒店入住。
他沒去自己家的酒店,畢竟辦私事,不想動靜太大驚動別人。隨便找了一家住進去,草草洗了個澡,這時巴黎剛過十點,他倒時差,感覺很困了,可關了燈之後卻睡不著,忍不住想起許多過去的事,幼時的,少年時的,成年以後的……他難得冷靜地審視過去每個階段的自己,用一種旁觀的眼光,仿佛在看一部跨越數年的電影,鏡頭中他始終獨自往前,跌跌撞撞地邁過歲月長河,身邊的人來了又走,沒有一個能真正留下,留在他心裏,也留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