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地方就在神山裏,這還用問嗎?”房間裏有個男人的聲音傳出來,“岡仁波齊號稱為‘神靈之山’,不僅僅是供藏民們磕頭朝拜的,肯定還有其神秘之處。這裏是西藏、尼泊爾、印度三地民眾公認的世界中心,我們已經到了山腳下,還等什麼?當然是立刻登山,去找那地方!”
他的聲音剛落,一個女子冷冰冰的聲音接著響起,使用的卻是日語。
林軒靜靜地站著,目光微垂,望著胸前的藥囊。
他曾是香港大學的文史哲類高材生,在英語、日語、德語、法語上的造詣都不淺,到達西藏後,又自修了藏語、尼泊爾語、新疆維吾爾語,除了太晦澀的那些詞彙外,普通會話、閱讀都沒問題。隻是,他的外表總是給人溫和淡定、波瀾不驚的感覺,行事極其低調,沒有人知道他竟有如此深厚的內涵。
“如果那裏很容易就被人找到,當年的軸心國三大元首還需要費那麼大力氣數度派人入藏嗎?愚蠢,愚蠢,愚蠢,簡直愚蠢透頂。”那女子說。
又有人插話進來,仍然是漢語:“不要急,不要吵,我們已經到了這裏,手裏又握著最關鍵的一張王牌,很快就有結果的,大家多一點耐心好不好?櫻井大師,論起追蹤和搜索技藝,你麾下的猿飛族忍者無人能及。他們什麼時候到?”
那日本女子回答:“很快,很快。”
第一個男人又怒衝衝地叫起來:“很快很快,你在尼泊爾加德滿都的時候就說很快,現在都到神山腳下了,他們還沒露麵。嘿嘿,都說大和民族的精英遵時守諾,我看未必。好了,我明天早起就帶人進山去,先溜達幾圈,看有沒有線索——外麵是誰?是把醫生請來了嗎?”
年輕人躬身,恭恭敬敬地回答:“是的。”
門裏的人便說:“請他進來吧。”
年輕人推門,請林軒進去,然後從後麵帶上門。
房間正中,點著一個紫銅的木炭盆,盆裏的炭燃燒得正旺,把圍著炭盆的三個人的臉映得紅撲撲的。
“是雄巴村的林醫生吧?請到這邊來。”一個披著黑皮大衣的瘦高中年人起身,臉上帶笑,推開了左側套間的木門。
另外兩人,一男一女,隔著炭盆麵對麵坐著,都寒著臉,不看林軒一眼。
林軒跟著進了木門,炭盆旁的女人突然用生硬的漢語說:“問他一下,懂不懂德語?”
瘦高中年人立刻問:“林醫生,你懂不懂德語?雄巴村是旅遊勝地,經常有德國遊客來,你是不是懂一點點?”
林軒感覺到,三個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仿佛三把尖銳的鉤子,要將自己身體的裏裏外外鉤開來,查個遍。
他輕輕搖頭:“不好意思,我從內地來,隻懂得一點點英語和藏醫,其它語種,絲毫不懂。”
“真的?”中年人追問。
林軒平靜地點頭,嘴角浮起一絲苦笑:“我隻是個醫生而已。”
中年人大笑:“好吧好吧,請進請進。”
裏間的燈光極其昏暗,林軒隻看到靠著北牆是一張單人床,上麵仰臥著一個瘦削的老人。
中年人說了一句德語:“哈勒先生,我要開燈了。”
那老人呻吟了一聲,放在毛毯外的手臂抬起來,無力地指向林軒。
中年人開了屋頂的日光燈管,指著林軒向老人介紹:“這位是雄巴村的林醫生,他是阿裏地區最勤勉的采藥人,見多識廣,足跡遍及幾大高峰。我跟都爺、櫻井大師商量過,請他來跟您聊聊,也許很快就能找到線索,喚起您的記憶。”
那老人又呻吟了幾聲,用斷斷續續的德語回答:“給他看……我的日記……地球軸心日記……”
他的臉和手臂都瘦到極致,皮包骨頭一般。燈光下,他那雙深深凹陷的眼珠散發著迷茫的微光,像兩點行將熄滅的燭頭。
“好的,哈勒先生。”中年人答應一聲,從床尾拖過一隻巨大的黑色拉杆箱,打開來,取出一本厚厚的冊子,大小如一本娛樂雜誌。
“林醫生,很抱歉我派去的人向您撒謊了,因為我們這邊的事很緊急,必須請您來又怕您推脫,所以就——您放心,我們絕不會虧待有能力的人,您的出診費加三倍……”中年人笑著告訴林軒。
林軒搖頭:“我不要任何出診費,隻要病人沒事就好了。”
這幾年來,他每次出診無論遠近,都沒收過藏民們一分錢,隻是無私奉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