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人穿著一身紅底金花的長裙,烏黑的頭發齊腰長,不時地被風吹起,飄飄蕩蕩,如同一幅精致的黑漆錦緞。
瞄準鏡內,女人向著林軒招手,似乎有話要說。
她的臉極白,猶如日本浮世繪中常見的塗白了臉的歌舞伎一樣,原先的五官被脂粉蓋住,一望上去,唯一的觀感就是一張詭異的白臉。
這種情況下,隻要林軒開槍,就能瞬間射中對方。他有些猶豫,因為那紅衣女人跟眼前灰色的古老建築格格不入,似乎跟這76號魔窟裏的敵人也不是一夥的。
“來,到這裏來。”那女人發出聲音,但嘴並沒有張開,應該是使用了腹語之類的異術。
林軒心中一動,因為現在自己看到的就像是一副獠牙魔的麵孔。在很多日文古籍中,大部分妖魔鬼怪最初登場的時候,都不是猙獰恐怖的,反而是一副莊重嚴肅、斯文有禮的模樣。他曾見過橋魔、燈草鬼、碾穀鬼、紙鬼、沼澤鬼的圖片,全都是一身長衣,滿臉慘白,隻表現出詭異古怪的一麵,不至於一上來就張牙舞爪,暴露出鬼模鬼樣。
“來呀,到這裏來呀……”那女人用日語繼續呼喚。
林軒放鬆了緊扣著扳機的手指,向四麵望了望,緩步向前,沿著一架鐵梯向上,到了洋房的平麵樓頂。
樓頂的長有二十米,寬有十二米,形成了一塊長方形的空地。
紅衣女人站在樓頂的一角,已經轉過身來,向著林軒。此刻,他們兩個的位置正好占據了長方形的對角
那女人緊閉著嘴,讓林軒隱隱擔心,怕她會突然張嘴,露出嘴裏的慘白長牙來。
“這裏是不重要的,在這裏殺個血流成河,也改變不了曆史的進程,不是嗎?”那女人說。
二戰已經成了曆史,就算有人穿越至此,單槍匹馬格殺千軍萬馬,也隻是浮誇的連續劇劇情,卻無法改變中國人八年抗戰的史實。同樣,日本天皇1945年黯然跪降的結局也是板上釘釘,早就寫入了日本國曆史上的恥辱柱。
“你是誰?”林軒問。
既然到了這一步,林軒隻想知道,對麵這女子是人是魔。
“那不重要。”紅衣女子回答。
林軒冷笑:“那照你來說,什麼才是重要的?”
“輪回的軌跡。”紅衣女子回答,“找到輪回的軌跡是真正的異能者迫切要做的,平凡的人隻能在曆史的車輪下碾軋成灰,超脫在天、俯瞰凡間的異能者卻清醒地置身事外,看著曆史,看著遍地哀號的傷者,默默地計算著天之神數。過去的,已經灰飛煙滅,隻有關注未來,才能把控世界。”
紅衣女子的回答高深莫測,讓林軒無法接話。
他知道,這裏看到的一切都是虎夢禪師的記憶,或者說,是虎夢禪師的前世滄浪小獵的前世。那麼,獲得了“大萬字”的提示之後,他是不是就應該全身而退了?
“怎麼了,你不想把控世界嗎?”紅衣女子問。
林軒默默地搖頭。
“嗯,這我就不明白了,如果不是為了把控世界,你又何必誤入這個鬥轉星移的迷局?好吧,你過來,讓我把你看清楚。”紅衣女子再次招手。
林軒握緊了手中的長槍,毫無懼色地向前走。他其實也想把對方看清楚,以確定虎夢禪師的記憶中到底存在著多少未知之數。
之前,他意識到虎夢禪師是獠牙魔的倀鬼,其思想受到獠牙魔的控製,所以一旦發現自己入侵了虎夢禪師的思想,最迫切要做的,就是找到倀鬼的影子,將其連根除去。那樣一來,虎夢禪師就真正自由了。
林軒沿著長方形的對角線前進,雙眼緊盯紅衣女子,嚴密提防對方有所異動。
當他走到長方形中心點的時候,驟然發現,已經中了對方的聲東擊西之計,真正的凶殘埋伏就藏在這平平無奇的樓頂上。
他的四周瞬間出現了一座赤色的立體迷宮,每一條路徑都僅容許單人通過,狹窄到令人窒息的地步。
兩側的牆上全都是金色的草書,猙獰可怖,狀如野鬼猛獸。
他向牆上看,大概讀懂上麵的內容,全都跟東瀛忍道秘籍《萬川集海》有關,那些神乎其神、晦澀難懂的文字以狂野混亂、淋漓飛揚的亂草書法寫出來之後,在近距離內給他巨大的壓迫感,使他無法呼吸,隻想退避閃躲。不過,他背後亦是文字飛舞的堅硬牆壁,退無可退,隻能硬撐著承受這種壓力。
“百川派別,歸海而會。控清引濁,混濤並瀨。濆薄沸騰,寂寥長邁。濞焉洶洶,隱焉潏潏。出乎大荒之中,行乎東極之外。經扶桑之中林,包湯穀之滂沛。潮波汨起,回複萬裏。歊霧漨浡,雲蒸昏昧。……莫測其深,莫究其廣……朅異之所叢育,鱗甲之所集往……”